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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阉党分崩离析加更一章 (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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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忠贤的车驾带走了京师最后一丝虚假的平静。留下的,是比诏狱更深沉的恐慌。无形的铁锈味并未散去,反而在魏党余孽的心头凝结成冰,随着那张不知从何处泄露出来的“名单”,悄然蔓延、龟裂。

烛火在密室的铜灯盏里不安地跳动,将田尔耕扭曲的影子投在冰冷的砖墙上。这位昔日执掌锦衣卫、令百官闻风丧胆的“五彪”之首,此刻眼窝深陷,颧骨凸出,攥着纸张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纸上,是他费尽心机才弄到的誊抄件——那份据说是魏忠贤为求自保,亲手拟呈给陛下的“赎罪名单初稿”。

他的名字,赫然在列。

紧随其后的朱砂小字批注,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进他的眼底:“跋扈难制,尤恶于阉。”

“老爷…”心腹管家佝偻着腰,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蛊惑的毒,“宫里透出的风,千真万确!魏公离京前夜,确与王承恩闭门密谈良久!这名单…怕就是投名状啊!”他眼中淬着寒光,“他是要用咱们的项上人头,铺他回京的路!老爷,坐等屠刀落下,不如…先发制人!”

田尔耕的胸腔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在死寂的密室中格外清晰。他想起魏忠贤登车前,那投向自己的、意味深长的一瞥,冰冷得不带丝毫旧情;想起诏狱深处,那些被他亲手拔去舌头、敲碎膝盖的“逆犯”们,临死前怨毒诅咒的眼神。恐惧与怨毒如同两条毒蛇,死死缠住了他的心脏。

“崔呈秀…”田尔耕喉咙里滚出这个名字,带着刻骨的恨意。这个“五虎”之首,吏部尚书,平日里道貌岸然,私底下贪得无厌!“他那些烂账,咱们手里捏着多少?还有周应秋那条老狗,他小舅子在扬州做的‘买卖’,真当神不知鬼不觉?”

求生的本能彻底碾碎了最后一丝犹豫和忠诚。田尔耕猛地将名单拍在案上,震得烛火狂摇。他眼中只剩下孤注一掷的疯狂:

“备车!去…去方正化的外宅!就说…本指挥使有天大的‘冤情’要禀报!有关崔呈秀、周应秋…欺瞒魏公、祸乱朝纲的铁证!”这求告,便是点燃火药桶的第一粒火星。

方正化的外宅书房,朴素得近乎简陋。田尔耕再无半分指挥使的威风,卑微地躬着身,几乎要匍匐在地。他将一个沉甸甸的描金木匣和一叠厚得惊人的卷宗,恭敬地推到方正化面前的黑漆案几上。

“方公公…您要为卑职做主啊!”田尔耕涕泪横流,声音凄切,将毕生的演技都押在了这一刻,“崔呈秀、周应秋这起子小人!他们…他们背地里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结党营私!桩桩件件,都是背着魏公做的!败坏了九千岁的清名,更坏了陛下的江山社稷啊!卑职…卑职虽曾在其麾下,实则是被蒙蔽胁迫…如今幡然醒悟,特来首告!只求公公明察秋毫,还朝堂一个朗朗乾坤!”他指着卷宗,“此乃铁证!匣中之物…权当卑职孝敬公公,赎…赎前愆万一。”

方正化端坐如松,烛光只照亮他半张脸,另一半隐在深沉的阴影里。他伸出苍白而稳定的手指,缓缓翻开卷宗的第一页。上面是崔呈秀卖官鬻爵的明细,受贿银两数目之巨,触目惊心。他一行行扫过,眼神锐利如解剖尸体的刀锋,毫无波澜。

半晌,他终于抬眼,目光落在田尔耕脸上,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指尖一推,将那装满珠宝的木匣推回田尔耕面前。

“田前指挥使,”方正化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内厂行事,只论国法,不取私财。你所言若实,自有天理昭彰。若存半分构陷虚妄…”他微微一顿,后面的话无需出口,田尔耕己感到一股寒气从尾椎首窜头顶,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田尔耕的“投诚”,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滴入冰水。恐慌的魏党余孽们彻底疯了。有人被方正化“请”去“协助调查”;有人收到王承恩“关切”的暗示;更多的是被昔日的“盟友”从背后捅来的致命一刀。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理智和情谊,为了抢在别人前面“立功赎罪”,更为了将致命的祸水引向他人,告密信雪片般飞向内厂和龙鳞卫衙署,揭发的罪行一桩比一桩骇人听闻——贪墨军饷,私通外寇,构陷屠戮,甚至…涉及深宫秘闻。曾经铁板一块的魏党,在朱啸抛下的“赎罪名单”诱饵下,疯狂地撕咬着彼此的血肉。

奉天殿。

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沉重地压在每一个官员的胸口。往日早朝的些许低语早己绝迹,连衣袍摩擦的窸窣声都显得刺耳。百官垂首肃立,面无人色,尤以魏党残余者,双腿战栗,汗透重衣。丹陛之下,数名身着玄色轻甲、面覆鳞纹铁罩的龙鳞卫,如同从幽冥中走出的雕像,沉默地伫立着,唯有偶尔反射殿外晨光的冰冷甲片,透出森然杀机。

御座之上,朱啸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如同冰封的湖面,深不见底。

王承恩踏前一步,手中那卷明黄绸缎展开的声音,在死寂的大殿中如同丧钟敲响。

“奉旨——!”尖利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一字一句,砸在金砖之上:

“查:吏部尚书崔呈秀,结党营私,卖官鬻爵,贪墨辽东军饷,构陷忠良致死…罪证如山!着革除一切官职功名,锁拿下狱,交内厂严审!”

“查:都察院左都御史曹思诚,监察失职,朋比为奸,自身贪墨无度,包庇巨恶…着革职锁拿!”

“查:刑部尚书苏茂相,滥用酷刑,草菅人命,收受巨贿私放死囚,勾结地方豪强…着革职锁拿!”

……

一个个曾经煊赫无比的名字,伴随着令人窒息的滔天罪状,被王承恩冰冷地宣判。每一个名字落下,都像一记重锤,砸得大殿震颤。

“不——!冤枉!陛下!臣冤枉啊!”被点名的崔呈秀才听到自己名字,便己魂飞魄散,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肥胖的身躯如同烂泥般瘫倒在地,秽物横流,随即被两名龙鳞卫像拖死狗一样,无声地拖出大殿。有人崩溃嚎哭,涕泪横流地指向未被点名的同僚:“是他!周应秋!都是他指使我的!他才是罪魁祸首!”

而田尔耕,当听到王承恩口中清晰吐出自己名字和“残害忠良,罪不容诛”的判词时,他脸上那点因举报而残留的侥幸彻底粉碎,化为极致的绝望和疯狂。

“昏君——!!”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炸裂!田尔耕双目赤红如血,竟从袖中闪电般掣出一柄淬毒的乌黑短匕!他用尽毕生力气,状若疯魔,朝着丹陛之上的朱啸猛扑过去!“老子跟你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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