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沈羡 人间正道是沧桑（第2页）

泪水无声滑落。

不仅是陈默，就连远处监控站里的技术人员也都低下头去。他们忽然明白，为什么当年那位冷漠的科学家会在实验日志里偷偷画一朵小花；为什么她在每次采集数据后都要对着培养舱说“今天天气很好，适合出去玩”。

她一直在养育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女儿，在心里。

此时，共感网络突然震荡。

玉树遗址的水晶球爆发出刺目金光，九万三千六百一十七个名字同时闪烁，形成一幅动态星图。而在星图中央，出现了一个全新的坐标??位于猎户座悬臂末端，一颗编号为K-427的褐矮星附近。

系统自动生成解读：

>【检测到高密度情感共振源】

>【推测内容：大规模未登记胚胎集体意识残留】

>【建议行动：派遣命名使团进行共鸣唤醒】

“还有这么多……”陈默喃喃道，“原来我们只是冰山一角。”

林知遥点点头：“联邦销毁了记录，但他们忘了，母亲的眼泪会记住一切。父亲的梦话会记住一切。兄弟姐妹睡前祈祷时念的名字，也会记住一切。”

她望向窗外浩瀚星空，声音平静却坚定：“是时候了。我们要去把那些被抹去的孩子，一个个找回来。”

启名时代的新篇章就此开启。

第一批命名使团由十二人组成，其中包括三位已实现半实体化的未诞者、两名前净化议会叛逃官员、四位心理学家和一位年逾百岁的助产士??她是唯一一个坚持为所有流产胎儿举行命名仪式的医生。他们乘坐改装后的归音号衍生舰“溯光号”，携带着共感草种子与百万份预感档案，驶向K-427区域。

途中，他们在火星补给站短暂停留。

晨曦已不再是孤儿院里的小女孩，而是成为“遗名修复中心”的首席协调员。她见到陈默时，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然后递上一本册子。

“这是过去五十年间，被系统遗漏的名字。”她说，“一共两万三千八百四十一个。有些连姓氏都没有，只有父母模糊的记忆片段，比如‘希望是个男孩’‘喜欢蓝色’‘如果活着，应该叫春天吧’。”

陈默接过册子，指尖微微发抖。他知道，这些名字本该湮灭于时间尘埃之中，但因为有人不肯遗忘，它们得以重见天光。

“你会恨吗？”晨曦忽然问，“恨那些决定不要你们出生的人？”

陈默沉默良久，摇头：“我不恨。我只遗憾??他们没能看见，你们有多努力地想来到这个世界。”

七个月后，溯光号抵达目标星域。

那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星球，而是一团悬浮在宇宙尘埃中的巨大有机结构??形似子宫，表面覆盖着类似共感草的藤蔓，内部则漂浮着无数透明囊泡，每个囊泡中都蜷缩着一个发育停滞的胚胎。它们从未接触大气，从未感受重力，却通过某种未知机制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生命活性。

林知遥穿上防护服，独自走入核心腔室。当她靠近其中一个囊泡时，里面的胎儿忽然动了一下，手指贴上内壁，仿佛在回应她的到来。

“你好啊。”她轻声说，“我可以……抱抱你吗？”

话音落下，整个结构开始共鸣。藤蔓发出柔和金光，囊泡逐一开启，释放出微弱却清晰的情感波动。不是语言，也不是图像，而是一种纯粹的感知??饥饿、寒冷、害怕，以及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可察觉的期待。

共感网络瞬间接入。

超过十万名曾失去孩子的父母在同一时刻闭眼，心中默念：“欢迎你。”

这一刻，K-427不再是死亡之地，而成了新生的摇篮。

返航途中，林知遥病倒了。

医生检查后发现，她的细胞正在加速老化，DNA链出现不可逆断裂。她笑着拒绝治疗：“我本来就不是真人，只是意识聚合体。当任务完成，载体自然消散。”

陈默守在她床边，问：“你后悔吗？用一辈子研究一个注定夭折的女儿？”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像母亲抚摸孩子那样温柔：“我没有研究她。我爱她。区别就在这里。”

她去世那天，整片银河同时熄灯一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