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登台(第1页)
江临舟醒得很早。
宿舍还是一片灰暗,只有水壶轻微的咕噜声在角落响着。
李锐蒙着头睡在对床,被子隆起又塌下,偶尔翻个身,床架吱呀响一声,又归于安静。
墙角堆着一包空水瓶,一支笔掉在书桌上,一半悬在空中。
他坐在床沿,听着这些熟悉又破碎的细节,忽然想起上一世的这个早晨。
一切看起来都差不多:清晨的空气带着潮气,室友打呼噜,寝室楼的水管有点旧。
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有出门,没有去比赛,也没弹琴。
高二那年,比赛通知贴出来时,他看了一眼就走开了。
班主任问他要不要报名,他随口说“不打算参加”。理由他想都没想,像是本能地拒绝了一切“需要动真格”的事。
那段时间,他每天照常上课、回家,琴也还弹??只是随便弹,像是在证明“我还在练”,但自己也知道,全没往心里走。他骗过了别人,也骗过了自己。
直到那通电话打过来。
他已经不想再记电话的内容,但那个夜晚的感觉??像什么东西一下子崩了??他至今忘不掉。
他第二天去了琴房,想试着重新来一遍。
手刚放上琴键的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错过了很多东西。
听觉退了,手感生了,注意力也浮得厉害。每个音都像踩在沙地上,没有重量,也没有目标。
他那天弹了不到十分钟就停下来,坐在琴凳上发了很久的呆。
那不是“时间来不及”,是他真的落后了。
一整段本可以用来累积、提升、拓展的时间,他全浪费掉了。
后来他试着追赶。
每天十个小时,练到指尖发麻。
他在技术上追回来很多东西:控制、记忆、分段的逻辑判断。
可他知道,还是少了什么。
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感知断层。
有些声音,他以前是能“听进去”的,像有一道看不见的线,从耳朵穿过意识,直达心里。
他能立刻分辨出句子里的重量、色彩、趋向,像看一幅画能知道它往哪里去。
可后来再听,就像隔着一层玻璃。
声音还在,结构还在,但那个曾经自然而然就能“听懂”的入口,关了。
他开始依靠理性判断去复原那种听觉结构,用分析代替感知,用图纸代替直觉。
他学会了“修复”,却再也没有真正“打开”过。
他甚至不确定,那种打开的状态是不是只属于某个年龄、某段时光。
所以这一世,他不想再错第二次。
现在他提前一个月排好了曲目,结构推演过三轮,试录了两遍,对每段的用时和体能消耗都有过精确估算。
他站在这一刻,是清醒的、有准备的,而且愿意为这个准备负全部责任。
他合上笔记本,背包里只带了谱子、录音笔和铅笔,没有多余的东西。
江临舟将杯子放回李锐桌上。
“昨天借的。”他说。
李锐眯着眼扫一眼,“我还以为你带去当护身符了。”
“洗干净了。”
李锐坐起身,靠在床栏上,看他弯腰系鞋带的动作,忽然问:“你今天复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