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第1页)
徐澈,承元五十二年生于益州断魂峡的刀道世家,家中排行老大,十五岁下山游历,两年后死于黔北大饥huang,尸体在怒江上漂了七天七夜。
面前的女人约莫三十来岁,一双垂眼掩去了几分精明的目光,显得老实又诚恳。她一把揽过徐澄飞,夸张地团起两簇眉毛:
“怎么,不记得姐姐啦?你小时候姐姐还抱过你呢,就在断魂峡的溜索边!你被滑索的汉子们逗的哇哇大哭呢!”
原来那人记不记得此人不知道,但徐澄飞也看出来了,这个姗姗来迟的刘子钧肯定没认出来自己这个和徐澈差了九岁的冒牌货。
面对突如其来的大型认亲场面,徐澄飞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郑昌和何才,那两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下眼神,纷纷起身告辞。
“妹妹出落得如此玉树临风,年纪轻轻就在府衙里当差,真是让姐姐羡慕!”刘子钧试图用连环马屁转移徐澄飞的注意力。
徐澄飞一把挥开这人套近乎的手,暗暗擦了擦额间的冷汗,重新端坐于座椅上,好整以暇道:
“徐某离乡多年,早已不记得什么赵钱孙李的远房表亲了。不知这位刘姐姐又是从何而来?”
刘子钧见她这般不给面子不恼,反倒是笑意更深,提起酒壶将在两人的杯子斟满,连贺安也得了一杯恭恭敬敬的好茶:
“是刘某唐突了,徐大人彼时年幼,自然不会记得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家母的姨妹曾拜入断魂峡九幽城的二当家门下,刘某儿时跟着家父的镖队做事,常常在城中落脚,与徐大人有过几面之缘。”
“前些年城中还有来信,提到大当家的长子在黔州知府当差。同在黔州,刘某倍感荣喜,便多留意了一下徐大人的消息。此次议价,一听说来的是位徐姓的大官人,便猜到了是您。”
徐澄飞冒领徐澈的身份已有七年,澄飞只是她私服办事的化名。此间她虽与九幽城有书信往来,但频率很低,一年一次,每次都是如同汇报一般陈述工作上的得失,回信也是千篇一律的问安,似乎只是为了完成一出每年例行的亲情戏。
事实就是九幽城的刀道世家并不重视这个长子,刘子钧的姨母估计也就是在信中提了一句徐澈当年买官的事。
不过徐澄飞此次前来并未亮明知事的身份,刘子钧一行人却都默认了来的是位“大官人”,可见府衙里有人提前给他们传了话,那番热络的话不过是诈她徐澈的身份,看看能不能打感情牌。
徐澄飞有些懊恼,这么不小心就中了圈套,将底牌亮了出来。
刘子钧继续道:
“不过徐大人说的也是,陈年旧事没什么好提的,公事咱们就应该公办。大人一路舟车劳顿,刚到夷川就马不停蹄地来办差,这般为国事操劳的精神,实在是让刘某敬佩。此次设宴也不单单是为了商议公主贺礼之事,也是给大人您接风洗尘呐!”
刘子钧笑盈盈地将桌上的弯刀轻轻推回给徐澄飞:
“这些日子山匪作乱,茶庄里的货不敢久积,所以方才郑兄,何兄才有些着急了,失了礼仪。徐大人也不必动怒,贺礼的事可以先放一放。”
“在下认为当下最要紧应该是先陪大人品尝这好酒好菜,再领大人体验一圈咱们夷川的风土人情,尽到在下的地主之谊,才不枉费大人的奔波劳碌。徐大人意下如何?”
刘子钧言语恳切,行动上也不含糊,当下拍手让人来撤下冷菜重新添菜,都是些平时难以见到的奇珍野味,还另外拿出几瓶佳酿包好送到徐澄飞的房里。
徐澄飞虽面色不改,心下却有些触动。一路上为避开银海台的检查,不敢张扬行事,很少下榻官驿,更别说好好休息一下了。
她向来又是那种喜爱热闹,新奇的人,刘子钧的提议正中她下怀。一文钱不出就能好好玩一圈,岂不是美事一桩?
至于昨天晚上碰见的那些郎官,徐澄飞现在一点儿也不担心了。经过她上午的考察,银海台在夷川搞那么大阵仗,和她这个“贪污受贿”的小知事半文钱关系都不会有,只是针对山匪的。
这么一考虑,徐澄飞爽快地接受了刘子钧的邀请,当日下午,便在贺安担忧和埋怨的眼神中出门找刘子钧逛街去了。
巴代节的庆典一般持续三日,出了酒楼,街上仍旧是人声鼎沸。刘子钧一边领路一边细细介绍着夷川县的历史,时不时在摊贩前停下买些特产送回酒楼里去。
路过一家茶馆时,只见人群中立了一位眉飞色舞的说书人:
“话说承元年间,北蛮作乱,天灾不断,大荣国势急转直下。先帝心系国事,日夜操劳,患上了失眠之症,遍寻名医却无一人可医治。承元二十九年的一个冬至,先帝仍是一夜未合眼,推窗向外望,只见天空一片青灰茫茫,月影暗淡,正是卯时将近,天色渐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