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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物余痕(第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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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DNA的铁证表明,蔺才离当年的判断,至少关于凶手人格核心的部分,是正确的。那个七年前青涩、慌乱的新手,在时间的阴影里,蜕变成了一个冷静、残忍、仪式感极强的系列杀手。

“你当年,是否遗漏了什么?”司编年的问题直指核心,“或者,有什么细节,是只有你知道,而没有记录在案的?”

这是最关键的问题。如果蔺才离隐瞒了任何与当年案子相关的信息,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在现在这个节点,都可能造成致命的误判。

蔺才离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他再次看向司编年,眼神复杂,那里面翻涌着司编年看不懂的情绪,有挣扎,有一丝罕见的……脆弱,但最终,都被一种决然的冷静压下。

“没有。”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稳定,甚至带着一丝冷硬,“当年的所有判断和依据,都记录在案。”

司编年盯着他,试图从那双向来波澜不惊的眼睛里读出更多东西。但他只看到了一片深沉的、拒绝探寻的迷雾。

信任,在这一刻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考验。司编年可以选择相信蔺才离的专业和人格,但刑警的直觉和DNA证据像两根刺,扎在他的理智上。

“好。”良久,司编年吐出一个字。他选择相信,但这份信任,需要建立在更坚实的基础上。“从现在开始,‘7·21’案与本系列案并案调查。你,”他看着蔺才离,“负责梳理两案所有关联,尤其是凶手这七年可能经历的演变轨迹和心理动因。但所有涉及到你个人判断的部分,必须有据可查,必要时,需要接受问询。”

这是程序,也是保护。司编年在用他的方式,将蔺才离既纳入调查的核心,又置于规则的监督之下。

蔺才离似乎微微松了口气,又似乎更加沉重。他点了点头:“明白。”

“嗯。”司编年不再多说,转身走向门口,“档案应该快送到了,开始工作吧。”

他需要一点空间,来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转折,来重新校准他与蔺才离之间那微妙而危险的平衡。

一号分析室很快被布置成了并案调查的中心。厚重的、带着灰尘气的“7·21”案卷宗被送了进来,与当前案件的资料分列两旁。对比是显而易见的——

七年前的现场照片:青石巷,昏暗潮湿,尸体被发现时衣着凌乱,但也有被简单摆放的痕迹,双手似乎也想摆成某种姿势却未能完成,现场留下了半张类似的金箔糖纸,但当时并未引起足够重视,只被当做无关的垃圾。尸检报告显示死因也是机械性窒息,但工具粗糙,勒痕混乱,切割创口更是显得犹豫和不专业。

与现在这些精心挑选的“舞台”、干净利落的手法、充满象征意义的“贡品”相比,七年前的案子确实像一个拙劣的草稿。

蔺才离埋首在故纸堆里,看得极其仔细。司编年则主要负责协调当前案件的排查工作——对“陈默”的追查、皮质箱子的溯源、艺术活动的布控。

两人各司其职,交流仅限于必要的案件信息对接,用的依旧是简练到极致的语言和偶尔的眼神。但某种无形的东西,确实不一样了。司编年的目光在蔺才离身上停留的时间更长了,而蔺才离,则似乎更加沉默,将自己更深地埋进了案件的分析中。

几个小时后,蔺才离忽然从一堆旧档案里抬起头,他的指尖按在一张泛黄的、当年走访附近居民的记录复印件上。上面有一条被忽略的、用极淡铅笔写下的备注:

“……有附近孩童提及,案发前几日,曾见一‘怪人’在巷口徘徊,似乎……在吃糖,糖纸亮闪闪的……孩童好奇多看两眼,被其瞪视,感觉‘很凶’……”

这条信息当年因为来源是孩童,且描述模糊,未被采信。

蔺才离将这张纸抽出来,递给刚走进分析室的司编年。

司编年接过,迅速浏览,眼神一凝。“吃糖……亮闪闪的糖纸……”这与现在凶手使用的“标记”物完全一致!七年前,他就有这个习惯了!

“他一直在那里。”蔺才离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确定,“青石巷,可能……是他的起点。或者,与他有某种特殊的渊源。”

这个发现,瞬间将排查的重点拉回到了七年前,拉回到了青石巷那个区域。

“排查青石巷及周边区域,七年前至今的所有常住、暂住人口,尤其是当年年龄在15到25岁之间、有艺术相关学习或工作背景、或者有行为异常记录的男性!”司编年立刻下达指令,“同时,寻找当年那个提供线索的孩童,看他是否还有更多记忆!”

旧的悬案照进现实,冰冷的DNA链接着过去与现在的罪恶。凶手的影子,似乎终于要从七年前的迷雾中,缓缓走出来了。

而司编年注意到,当提到“青石巷”和“起点”时,蔺才离的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于……痛楚的神色。

那神色消失得极快,快得让司编年几乎以为是错觉。

但他知道,那不是。

蔺才离的世界,那个他一直被挡在外面的世界,正随着这起案件,被迫撕开一道裂缝。而裂缝后面隐藏的东西,或许比眼前的连环杀手,更加让人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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