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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后重建和情感共存(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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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它体积太大,沉在底部被忽略了。

或许是清理工人觉得这玩意儿泡成这样毫无价值,懒得费力带走。

又或许是纯粹的运气。

它侥幸逃过了被彻底销毁的命运,成了这场灾难中唯一的幸存者,尽管也已是奄奄一息。

严序双手拿着那本沉甸甸湿漉漉不断滴着泥水的“废墟残骸”,走到依旧低着头、不知所措的易小天面前。

他没有像递一件礼物一样直接塞给他,而是像展示一件刚从考古现场发掘出的、受损严重但意义重大的文物,平静而客观地给他看。

“没有完全丢失。”

他用一种近乎汇报工作的、极其认真和肯定的语气,指着那本惨不忍睹的画册宣布,“这个,可以晾干,尝试进行灾后修复。”

这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安慰。

这是严序式,在他逻辑体系内所能做到的,最高级别的共情和尊重。

他没有否定易小天的悲伤和损失,说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也没有给予轻飘飘的无法立即兑现的承诺,比如“没关系,我再给你买新的”。

他首先承认了这是一场确凿的“灾难”,承认了那些被易小天视若珍宝的东西的珍贵性,并且基于此,立刻提出了一个非常具体,符合他逻辑和行为模式,具有可操作性的解决方案。

他把易小天那被毁灭的微不足道的世界,郑重选择性的恢复。

这是他能理解的最高价值,也是他能够着手处理的“问题”。

他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告诉易小天。

我看到了你的损失,我承认它的严重性,并且,我将参与你的重建。

易小天愣愣地抬起头,看着那本泡得面目全非几乎认不出的画册,又看看严序那张一如既往一本正经没有任何玩笑意味的脸。

他脸上的悲伤和愤怒如同潮水般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的带着一丝困惑的细微松动和平静。

那本破书,和严序的话,像一块意外的浮木,在他刚刚经历倾覆的世界里提供了一个小小的实在的抓握点。

他伸出脏兮兮还沾着泪水和泥污的手,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碰那本湿透的画册冰冷滑腻的封面,仿佛在确认它并非幻觉,确认这场灾难中确实还有东西“幸存”了下来。

然后,他抬起头,红肿的眼睛看向严序,用还带着浓重鼻音和哭腔后沙哑的声音,极轻地不确定地几乎是气声地“嗯”了一下。

这一声“嗯”,不再是最初的疑问和抗拒,更像是一种脆弱的接受。

接受这场无法逆转的灾难,接受这份巨大而沉重的悲伤,也接受眼前这个男人提出的古怪却无比坚实,且是此刻唯一存在的解决方案。

严序接收到了这个信号。

他点了点头,像是完成了一次重要的信息确认和协议签署。

危机应对模式切换为重建模式。

“走吧。”他说,语气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推进力,“执行恢复计划的第一步:环境消杀和干燥处理。”

他单手拿着那本巨大的湿透的不断滴水的“宝藏残骸”,迈步向巷口走去。

易小天站在原地,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片空荡的,被彻底“消杀”过的,只残留着雨水印记和消毒水气味的废墟。

那里曾经是他的全世界。

现在,那里什么也没有了。

但他转回头,看着前面那个高大挺拔、步伐坚定、手里还拿着一本可笑烂书的背影。

他吸了吸鼻子,用袖子用力抹了一把脸,然后迈开步子,默默地一步一步,跟了上去。

沉重的悲伤如同巷子里潮湿冰冷的空气,依旧弥漫不散,紧紧包裹着他们。

但一种古怪的沉默的却充满惊人韧劲的“灾后重建”工作,已经在这两个都不擅长、甚至抗拒正常情感表达的生物之间,以一种他们独有的、笨拙而真诚的方式,悄然开始了。

前方的路依旧模糊,但至少,他们有了一个第一步的计划,和一个可以跟随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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