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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旅同归舟(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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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桓那一句“这杯毒酒,主公,敢不敢饮”,如同一根无形的绞索,瞬间勒住了堂上所有人的呼吸。那不再是计策,而是一场赌上整个集团性命与吕布个人荣辱的邀约。空气中,每一粒尘埃都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烛火燃烧时那细微的“噼啪”声,一下一下,敲在众人狂乱的心跳之上。

吕布没有动。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季桓,那双本就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风暴正在凝聚。那是被羞辱的愤怒,是被背叛的狂怒,是被逼入绝境的暴怒。他想起了自己是如何被丁原、董卓之流当作棋子,又想起了在兖州是如何被那些士族玩弄于股掌。而如今,他最信任的谋士,竟要他向那个手下败将,那个“织席贩履之徒”,低下他那颗高傲的头颅。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握着剑柄的手,指节已然泛白,手臂上虬结的肌肉如同盘错的铁根,蕴含着随时可以将眼前这个瘦削的青年撕成碎片的恐怖力量。帐内,所有并州旧将都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他们太熟悉这个征兆了。那是他们主公即将拔剑杀人前的死寂。

季桓没有退。

他平静地站在那里,任由那股如有实质的杀气将自己完全笼罩。他像一个最高明的驯兽师,在猛虎即将噬人的前一刻,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直面那致命的獠牙。他知道,吕布此刻需要的不是退让,而是一面能映出他自己雄心的镜子。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扯得无比漫长。

终于,吕布动了。

他松开了握剑的手,缓慢而僵硬地抬起了自己的手臂,对着堂下目瞪口呆的侍从说出了两个字。

“取酒。”

他的声音嘶哑,如同两块生锈的铁在摩擦。

侍从战战兢兢地捧上了一爵温热的酒。

吕布接过酒爵,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看着杯中那在火光下泛着微黄光晕的浑浊液体。那里面倒映着他自己的脸,扭曲,模糊,充满了挣扎。

他想起了韩信。想起了那句“匹夫之勇”。

他缓缓地举起了酒爵。

“我吕奉先,”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人的心跳声,“一生征战,宁折不弯。今日之前,我以为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快意恩仇,方为本色。”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帐下那些神情各异的将领,最后,落回了季桓那张苍白的脸上。

“但先生今日教我,”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和一种更为深沉的决断,“真正的强者,不仅要能挥剑杀人,更要能……饮下这杯本不该饮的酒。”

话音落下,他仰起头,将那爵酒一饮而尽。

酒液顺着他的喉咙滑下,像一条火线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也灼烧着他那份孤傲的自尊。

“砰”的一声,空了的酒爵被他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传我将令!”

他猛地转身,那高大的背影在这一刻仿佛又拔高了几分。那股暴戾的杀气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所有人都为之胆寒的属于霸主的威严。

“张辽、高顺!”

“末将在!”

“你二人即刻点选陷阵、狼骑两营精锐,合计一万,三日后南下!不必攻城,只需将袁术治下搅得天翻地覆!我要让他那场登基大典,变成他自己的葬礼!”

“喏!”二人轰然领命,眼中战意重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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