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土奔新程(第2页)
“好!”
吕布的眼中,重新爆发出惊人的神采。他猛地一拍大腿,那张因为饥荒与绝望而多日不见笑意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属于猛兽残忍而兴奋的笑容。
“先生此计,甚合我意!”他高举起那卷诏书,仿佛那不是一道阴谋,而是一面猎杀的旗帜。
“传我将令!全军整备!”
“三日之后,我们东进徐州!”
……
三日后,大军开拔。
这是一场近乎于逃亡的悲壮迁徙。
濮阳城中几乎是十室九空。所有核心部队的家眷、工匠、以及那数万名被裹挟的屯田兵,汇入了这支浩浩荡荡的向东而去的洪流。
他们身后只留下一座被蝗灾与酷政洗劫一空、满目疮痍的空城。
行军的第一夜。
中军大帐之内。
季桓正对着一幅简陋的徐州地图凝神沉思。他的身旁坐着沉默不语的吕布。
白日里,吕布是全军的主心骨,他必须表现出绝对的自信与强大。但在此刻,这只有他们二人的帐内,他那紧绷的嘴角和微微蹙起的眉头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先生。”吕布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此策,比之在兖州,是否更为凶险?”
季桓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在兖州,是坐以待毙。在徐州,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吕布默然。他知道季桓说的是对的。
他站起身,走到季桓身后。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双臂,从背后将那个仿佛承载了数万人生死的瘦削身体,紧紧地圈入怀中,不留一丝缝隙。
他的胸膛宽阔而滚烫,如同坚实的城墙。
季桓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便放松了下来。他将自己的后背完全地靠在了那片温暖之上。
连日来,因为算计、因为绝望、因为那场与“天”的惨败而绷紧到极致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
“我有时在想,”吕布将头埋在季桓的颈窝里,声音闷闷地传来,“若是没有先生,我此刻,或许早已兵败失了兖州,如丧家之犬般,正不知该往何处投奔吧。”
“而跟着我,”季桓闭上眼睛,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的自嘲,“主公或许会死得更快些。”
“那也比做狗强。”吕布的回答简单而直接。
他收紧了手臂,仿佛要将怀中的人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这个动作充满了不讲道理的占有欲。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来确认,来宣告——无论前路是生是死,这个为他指明了方向的、独一无二的灵魂,必须也只能与他捆绑在一起。
季桓没有抗拒。
他只是静静地,任由自己被那股强大而又危险的气息所包裹。
帐外,寒风呼啸,前路漫漫,生死未卜。
但至少在这一刻,在这片属于他们的狭小黑暗里,他们并非孤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