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3页)
“这不是有个养娘不在,人手不够么?”春江月回道。
花江月用火筷子拨弄着炭火,火光映着她清丽的脸庞,却没能够给那张脸添上几分暖意。
她冷笑道:“你明知家里忙不开,还要把人往家里带。”
春江月觍着脸道:“外头上馆子多贵啊,这不是为了省几个银子么?我那好多弟兄,又要喝酒又要吃肉的……”
花江月抬眼看他,仍是面色冰冷:“你倒是省银子了,娘本该是享清福的年纪,平时要照顾爹还要替你带孩子,这过年了竟还要帮你伺候一大桌人。你倒好,客是你请的,自己倒是歇在一旁做个甩手掌柜。”
春江月惯例对着她嘿嘿一笑,弯腰拾起地上的皱皮金橘,挨个用手指擦去炉灰后,揣入袖中道:“嘿!方才娴儿还说想吃橘子来着,我想着太凉了没让她吃,这正好有热乎的。”
花江月看着他将那堆皱皮金橘全部捡去,抿唇不言。
春江月见阿姊正看着自己,笑道:“阿姊没怀过不知道,这怀孕的女人跟馋猫儿似的,什么都想吃。”
一年一胎,怀上的这个已经是第四个了。
花江月想起了青儿,她是春江月的大女儿,这还不满四岁,便已经开始照顾弟弟妹妹了。
花江月长叹了口气,葱根似的手指横在额前。她闭眼劝道:“这胎下来别再生了,你这都快揭不开锅了。”
闻言,春江月立即蹙眉瞪她:“那怎么行,江月氏只我一脉了,我怎能不为江月一族开枝散叶?”
花江月嗤笑一声:“不知道的人听你这么一说,还以为江月氏是什么好了不得的姓氏。”
“这胎若是个儿也就罢了,若是个女……”春江月想了想,还是道,“那只有瑑儿一个定是不够的。”
瑑儿是春江月的第三子,现下正在学步。
花江月峨眉颦蹙:“你如今有三个孩子要养,家里又雇了两个养娘,爹还卧病在床,你那点月例哪里够使?”
花江月本以为他听到这话会愁容满面,谁料他只是咬唇思索了片刻,便道:“钱的事,想想办法总能解决。”
“呵!”花江月被气笑了,“想想办法?你能想到什么法子?不过是从旁人身上搜刮罢了。”
春江月的脸色霎时变得十分难看,看向他阿姊的眼神里也带了十足的戾气。
花江月专心拨弄着炭火,并未留意到他的神色。
帷帐里传来一阵紧密的咳嗽声,二人连忙朝床上看去。
“水,拿水来……”一苍老的男声从帷帐里传来。
花江月忙卷起帕子,隔着帕子将火炉上煨着的茶水倒入碗中。
“你先出去罢,这里有我守着。”
春江月点头,走至门口时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折转回来,面色有些为难道:“阿姊,晚膳……你就不上桌了罢,我让养娘给你送到房里。阿烈要来。”
春江月能看见帷帐上的身影手一滞,阿姊的声音很快从帐后传来。
“知道了。”
……
九方月一行人赴宴算来得早的。
到了江月宅后,长风烈与九方月二人照例给几个子侄发了压岁银子,同江月夫人客套一番后,便和春江月进堂屋说话去了。
江月夫人则是抱着孩子,将九方夫人领到一旁的侧室里去喝茶说话。
男子们在一处谈论家国大事,女子们在一处聊些家长里短,向来便是如此。
长风烈进屋屁股都没坐热,就有从前同在禹州卫所的弟兄问起战事来。
他们这些军营里出来的,什么诗词歌赋,吟风赏月的一概不会,就爱聊些兵家之事。
这倒也好,长风烈刚开始说着还有兴致,只是后来陆续有其他弟兄到场,每到一个,便要喊他将先前所讲之事再复述一遍。
至开宴之时,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已经被他来回倒腾五六遍了。
宴席摆了两桌,一长桌上坐了七八个男子,都是从前禹州卫所里一起的弟兄,另一桌坐的则是女眷小孩。
女眷们并不多,有些弟兄并未带女眷赴宴,有些……则是像长风烈这样,单身汉一个。
待春江月招呼众人动筷后,长风烈的视线在屋内来来回回扫了好几圈,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