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春楼玉茎铁镯寒(第5页)
一个喝得面颊绯红的富态女子,随手抓起一把油腻的羊骨头,朝那少年郎君掷去,笑道:“小郎君,唱得这般没气力,莫不是昨夜伺候哪位姐姐,被榨干了身子?唱些有劲儿的,若唱得好,姐姐今晚便点了你的牌子,让你也尝尝我的厉害!”周围的女客们闻言,皆是哄堂大笑,言语间更是污秽放浪,那少年郎君满面通红,却不敢停下弹唱,只得将头埋得更低,歌声里竟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哭腔。
醉月楼对面,是一家“大通票号”,兼营当铺的买卖。
掌柜的是个身量矮小的三旬男子,名唤“钱四海”,生得一副算盘脸,此刻正满面堆笑地迎着一位女客。
那女客约莫三十许人,一身宝蓝色的绫罗绸缎,头戴赤金嵌宝的牡丹簪,眉眼间带着几分慵懒的贵气。
她将一个锦盒随手放在柜上,懒洋洋道:“当了。这根南海珍珠钗,瞧着还算值几个钱,你给估个价。”
钱四海连忙打开锦盒,只见一根精巧的珠钗静卧其中,那珍珠圆润硕大,光华内蕴,确非凡品。
他哈着腰,谄笑道:“夫人说笑了,这可是上等的南海异种‘月光白’,小人斗胆,给您估八百两银子,您看如何?”
那女子秀眉一挑,嘴角撇出一丝不屑的冷笑:“钱掌柜,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呢…还是欺我外行?这可不是一般的月光白,拿你的狗鼻子好好闻一闻!”
男人闻言,腰弯得更低了些,双手将锦盒恭恭敬敬递了回去:“夫人,不是小的有意为难,小的自然能嗅出…这颗月光白在上乘精露中浸泡过至少七七四十九日,才沾染上这些许…这么许多精纯气息,可您也知道,咱们票号历来‘足价估半价兑’,这……”
“什么狗屁规矩!你好大的脸。告诉你,少于一千五百两,我扭头就走,你这当铺也别想再开下去。你也不打听打听姑奶奶是是谁!”说着,露出腰间一块水滴状的白色腰牌。
钱四海瞥了一眼,脸上顿时谄笑更盛,连连作揖,眼底却毫无一丝慌乱:“哎哟,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夫人息怒,息怒!一千五百两,就一千五百两!小人这就给您开当票!”
说罢,他忙不迭地唤来伙计,称兑银子书写票据,直到恭恭敬敬将女子送出铺子,这才回转,从柜台取来纸笔,写下一张便笺,唤过伙计将纸条递过,嘱咐一番,那瘦猴一般的伙计点了点头,一溜烟便跑出了门。
林叶二人再往前走,只见大通票号隔壁有一开阔院落,一条“安顺牙行”的幡子迎风招展。
这里是一处买卖奴仆、租赁人力的所在。
林三思稍一聚起神识,便瞧见院中搭着一个高台,十几个年龄不一的男子衣衫单薄地站成一排,个个冻得瑟瑟发抖。
一个浓妆艳抹步态妖娆的美妇,手持一根长长的竹竿,一边在台上来回踱步,一边向台下的女客们介绍着货品。
“各位太太小姐,都来瞧一瞧,看一看了啊!新到的一批货,个顶个的身子骨结实,模样周正!这个会些粗浅的拳脚,买回去看家护院,保管好用!那个再宁安读过两年私塾,会算账,买回去当个管事,省心得很!”
正吆喝间,一个身着火红皮裘,腰悬长鞭的年轻女子子径直打马而至。
少女梳着北地女子少见的双股马尾,末梢结成一股,显得灵动俏皮,一张小脸冻得泛红,两只杏眼不怒自威,林三思一路见惯绝色,可在这女蛮遍地的北国见到这般犹如傲雪寒梅一般的花枝玉容,也顿觉眼前一亮。
少女瞧了眼幡子,翻身下马,步入院中。
她目光锐利,朝着台上众人来回打量片刻,便在一个身材挺拔的青年男子身上定住。
那男子刚过弱冠,赤着上身,露出结实胸膛,面容虽稍显委顿,却难掩英气。
女子也不客气,径直上台,不等牙婆开口,便在那男子胸肌上捏了一把,又掰开他的嘴看了看牙口,最后视线下移,落在他仅以一块破布遮羞的胯下,用马鞭的末梢轻轻一挑,冷笑道:“瞧着是个禁肏的,可别在姑奶奶床上讨饶。”
那男子被如此羞辱,双拳紧握,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牙婆见状,赶紧一竹竿戳在男子屁肉上,喝骂道:“不长眼的东西!这位是檀渊部的耶律骑主!能被她看上,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还敢给老娘摆脸色?”
耶律云璃却不在意地摆摆手,对牙婆道:“行了,这个我要了。多少钱?”
“耶律骑主开口,哪敢说钱?您给个二百两辛苦钱就成!”
“不成,明买明卖天经地义,我耶律云璃从无亏欠,”少女说着,从皮裘中掏出一沓银票,从中抽出一张,“这娃子至少值二十两,这里是五十,想来是够了。”
牙婆美妇赶紧笑眯眯接过银票,连声称谢,回身又瞧了一眼赤膊男子,舔了舔唇:若非这娃子底细不干净,害怕南苑府的人查上门,她倒也不介意多留他几晚……
耶律云璃将剩余银票塞回裘袍内,将那青年男子的双手捆了个结实,另一头牵在自己手中,就像牵一头牲口。
她翻身上马,一抖缰绳,那青年男子一个踉跄,便被拽着跟在马后,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城北走去。
四周的女人们见怪不怪,甚至还有人指指点点,评说着那男子的身材和耶律骑主的艳福。
再往前走,便在要转过街角时,林三思瞧见拐角处一家毫不起眼的铺子,门脸窄小,只挂着一块褪色的木牌,上书“春风楼”三字,门口挂着一幅厚重的青布帘子,将内里的光景遮得严严实实,神识稍稍搜刮一番,他便发现这是城中的一处勾栏瓦肆,专供那些手头不甚宽裕的女工走卒们消遣。
此时,一个约莫四十岁的丰腴美妇正掀开了帘子跨步而入。
她身量颇高,鼻耸眉深,双目如隼,一头乌发用一根木簪随意挽在脑后,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半衫,遮不住随着步伐晃动的一对乳锤,胸口小麦色一片油润滑腻,几乎溢将出来。
她似乎是这里的常客,一进门便大声呼喝:“小龟奴,死哪儿去了?还不快过来伺候你家张奶奶!”
随着帘布被掀开的一角,里面的景象惊鸿一瞥地泄露出来。
虽是朗朗白日,这春风楼的大厅里却已是人声鼎沸,烟气缭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