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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交易?”门内的声音依旧平稳,“呈的是谢家的名帖,走的是谢家的渠道,用的是我谢澄的人情。我想断便断。”
这话轻描淡写,崔卓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最终只狠狠啐了一口,带着守在院外瑟瑟发抖的随从悻悻离去。
崔卓和一行人擦肩而过。
“尊者。”房外的侍卫忽而齐声道。
从花窗看去,十余名身着各色宗门服饰的修士在谢恕的带领下走进院中,为首的少女一身素缟,眼中满是恨意。
谢澄和衣起身,推门站去檐下,俯视阶下众人。
谢恕看着不复往日神采的孙儿,心头阵痛,叹了口气道:“这些都是那十六位掌门的子女或亲传弟子。”
谢恕一一介绍过。
谢澄听罢,轻轻颔首:“诸位掌门都是仙门肱骨,如今惨死人手,拘仙署不会坐视不理。但拘仙署的职责是监察众仙,杀人者已被天外天除名,非仙门中人,我等也爱莫能助。”
这群仙士听完差点儿当场气晕过去。
当时是他们嚷着要将南星自仙门除名,要她遭人唾骂耻笑,可谁能料到白泽零轻而易举夺回王位,南星摇身一变成了金贵的妖王之女,驭妖司不敢管,拘仙署管不着。
“那我父亲和其它掌门就白死了吗?”为首的少女泪眼盈盈,却倔强地不肯哭于人前,“师兄,那妖女血染天外天,又害你至此,若因忌惮妖王就将其放过,我仙门颜面何存?灾星有违天道,妖王理应大义灭亲,交出其女,千刀万剐,以儆效尤。”
谢澄认得她,青莲宗掌门独女,法瑶。
法瑶跟谢羽廷等人同辈,算起来还是谢澄他们的师妹。之前在后山兽窟遇大妖袭击的那群人中就有她,是南星救了她。
跟杀父之仇比起来,那点恩情和好处算不得什么,法瑶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但谢澄还记得。
“其一,我已不是天外天弟子,你该称我仙君。”他淡淡开口:“其二,你口中的灾星,却救了整个寒州。只要她不离开妖界,拘仙署就无权追捕。”
法瑶脸色一白,还是无助地哭起来。
法慈在世时,她是众星捧月的掌门之女,比之沈酣棠也差不到哪里去,那些师兄弟姐妹都围着她团团转。
可法慈一死,素日对她宠爱有加的师兄继任青莲宗掌门,不光不追究南星弑师之恨,言语中还对南星多加褒扬,说她“人如其剑,只斩恶人”,这与指着法慈鼻子骂无异。
最令法瑶伤心的是,师兄自父亲对她冷眼相待,不复往日温情。
“送客。”谢澄拂袖回屋。
谢羽廷立即带人上前,将激愤的人群半请半迫地送出院落。
法瑶一咬牙,带着其他人离开谢府,没有回天外天,而是直奔瀛洲而去。
院中重归寂静。
谢澄依旧在尝试调动灵力去握剑,可纯钧和他之间半点呼应也无。
仙门人都以为纯钧剑是南星折断的,或许南星也如此认为,可谢澄知道,纯钧是自己断开的。
本命剑与主人同气连枝,自行断裂只有两种可能。
纯钧不再认可他的道。
他不再认可自己的道。
谢澄静默地望着地上的剑,直到一团雪白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越过窗棂。
威猛的雪虎踱步到他身边,颈前的金项圈一晃一晃,用硕大的头颅轻轻蹭着他的手心。
谢澄屈指弹了弹雪虎的额头:“她不要你了,小废物,就知道你不中用。”
雪虎喉间发出咕噜声,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看我做什么?”谢澄扯了扯嘴角,“我也一样。”
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正在思考剑心之事的谢澄再次想起南星离去时的话。
——你可以不在乎你的仙骨、清誉、性命,但你能否认这个身份所带来的一切吗?
——你能让那十六位掌门的弟子、亲人放下血仇吗?
——你能让天下人不再视我为灾星吗?
谢澄静静撸着雪虎的毛,看着窗外瀛洲的瑞雪绵绵,想的却是千里之外的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