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月黑风高梁上君子(第1页)
阿棠这些日子在沈宅没闲着,整个后宅的基本布局她烂熟于心,哪怕摸黑潜行,也很轻易的找到了张韫之和沈瓷的住处。她从兰草和沈瓷日常的对话中大概分析出了张韫之的作息规律。白日里张韫之会去巡查各处的铺子,在外院接见管事和掌柜,安排铺货经营方面的事情。等到了夜里,他就会回到后宅的小书房里。处理各处送过来的账册。大致到了亥时末,子时初会回房歇息,但今天发生了那封信的事,夫妇俩嘴上说着什么都不会改变,实际上各怀心思。时值亥时正,阿棠直接找去了书房。整个沈宅的机关阵照例开着,不过她从府里巡夜的状况分析出了一条相对安全的路线。错开了值守的护院,有惊无险的趴上了张韫之的屋顶,夜风很凉,她尽量伏底身子,放轻呼吸,小心的掀开了一块瓦。书房内的情形霎时一览无余。张韫之正坐在书桌后提笔写着什么,右手边放着那封信,倒扣在案上,书童在旁研墨,悄悄抬袖打了个哈欠。看来她来早了。阿棠百无聊赖的蹲守着,又过了两刻钟,她整个人都快要麻了,底下终于传来了张韫之的声音。“橘生,你回去睡吧。”小童本来站着打盹儿,一听这话整个人立马清醒了,急道:“老爷我错了,我不该偷懒,您要怎么罚我都行,千万别赶我走。”“胡说什么。”张韫之无奈叹气,“我这本账册核对完也要回房了,不用你在这儿伺候了。”橘生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这样啊,奴告退。”他端正的行了个揖礼,顺手带上了书房的门。张韫之悬提着笔,侧耳听着,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他把笔搁在一旁,视线挪到那封信上,抬头往窗外看了眼时辰,收起信揣在怀中,起身走到了多宝阁前。那个位置是阿棠视野的盲区。只听‘笃笃笃’几声后,传出了暗门开启的声音,阿棠换了个位置,只来得及看到墙壁的暗门重新合上。她犹豫片刻,踩着夜色往顾绥今日告诉她的那个暗门处赶去。要往白鹤书院那个方向去,怎么也避不开那条巷子。暗道里情况不明,万一又有机关她应付不来,不如守株待兔。阿棠前脚刚到暗巷,藏好身形,那暗门就开了,沉闷的声响在黑暗里尤为刺耳,下一瞬,张韫之走了出来。他先是四处张望片刻。一个闪身钻进了旁边狭窄的过道里,阿棠轻手轻脚的跟了进去,她离开后不久,又一个人影从她藏身的不远处走了出来。燕三娘看着一前一后消失的两人,眉梢微挑。有意思。“公子,你等的就是她吗?”她回过头,看向某处,那片阴影中站着一人,长身玉立,面具森然,不是顾绥又是谁?顾绥没答她的话,低声吩咐:“你留在这儿。”“是。”燕三娘恭敬应道。顾绥追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去。漆黑的夜幕下,三道人影就好似在玩儿捉迷藏一样,谁也没发现来自身后的危险。张韫之在巷道穿行许久,突然推开了其中一个远门,径直进去,过了一会牵了匹马出来,风驰电掣的冲进了黑暗中。阿棠认命的叹了口气,脚下用力一蹬,整个人轻飘飘的上了屋顶,飞檐走壁,追着马蹄声而去。顾绥始终和她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追逐中跨越了半个丹阳。越走阿棠越觉得眼熟,丹阳城没有宵禁,但这个时辰该睡的人早就睡了,张韫之又挑着偏僻无人的路走,周围没有光亮,看不清位置。直到某次落地时阿棠看到了宁祥记的灯笼。小楼矗立在远方,灯火通明,在漆黑的夜空里犹如指引一般,和白天看到的浑然不同。“站在这儿晚上能看到宁祥记的灯笼。”“一串串从楼顶铺下来,红彤彤的,像石榴……那地方可亮堂了,不像草虫道儿,一到夜里就全黑了,这儿没人舍得熬油点灯,除了睡觉,也没其他事能干。”小乞丐的话在耳边浮现。那些酸臭的味道顺着风钻入鼻腔,阿棠不适的揉了揉鼻子,张韫之居然好像很熟悉这里的样子,一直在抄近道。她的脸被风刮得生疼。好容易等他停了马,她落在树梢上,借着夜色和茂密的枝叶往下面看。张韫之走到那院子前,仰面看了会,掏出把钥匙开了锁,推门而入。院门因年久失修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他走到院中站定。四下环顾。趁着这会功夫,阿棠也在霜白的月光里将这院子看了个大概,和章秀宜家布局差不多,但占地更大。屋舍飞檐翘角,有两层楼高,左右两面连着两排厢房,后面是一大片空地。院子东南角种着一丛竹子。旁边建了个遮凉的小亭,周围铺着鹅卵石,打磨圆润的石头在夜色里微微有些反光。张韫之久久未动。阿棠还觉得纳闷,他大半夜跑到这儿来,难道就是为了站着发呆?念头刚落,那门窗紧闭的屋子突然被人拉开一条缝,缝隙里寒光一闪。有人!阿棠双目似剑,霎时望了过去,张韫之却对此毫不意外,“别怕,是我。”“主人。”屋内传来一道诧异的男声,随后房门被人一把拉开,一道人影快步走了出来,“您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别……”“有件事我要确认一下。”张韫之打断他的话,“你找个铁锹跟我来。”“好。”男人依言去找,他行走屋檐下的阴影中,看不清面容,光看身形听声音,是个成年男子。阿棠觉得今夜这事儿开始变得有意思了。张韫之鬼鬼祟祟策马而来,院子外面还上着锁,里面却住着人,明显是个见不得光的。别人金屋藏娇藏得是温香软玉。他藏着一个大男人……此人是谁?眼见他们往后院去,阿棠视线粗略一扫,几个起落,悄然无声的跟了过去。:()嘘,京兆府来了位女杀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