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185(第26页)
她不知想了什么,神色复杂地问谈轻:“你恨哀家吗?”
谈轻原本并不确定她究竟在问什么,闻言心中已是了然,起身说道:“冤有头债有主。”
太后低声笑起来,推开郭嬷嬷,在凉亭内的石桌前坐下,攥紧手中佛珠道:“那日老七问哀家,先皇后和宁芮的死,哀家可曾会后悔?哀家为她们惋惜过,也动过怒,但事情已经发生,谁也无法挽回。先皇后……她是哀家当年亲自为皇帝挑中的儿媳,她死后,哀家将宁王养在身边,便是为了让她九泉之下心安,也为赎罪。”
“哀家并非没有阻止过。”
太后眼里浮现愧疚之色,摇头道:“或许在你们眼中,皇帝不是一个好父亲,但对哀家,皇帝一直以来都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哀家在这后宫中没有自己的血脉,可很久以前,皇帝曾为哀家挡毒,哀家便打心底里将他当做自己的亲生骨肉。他起初并非那样的,后来发生了许多事,哀家无法阻止,只能想方设法为他善后。但走到了那个位子,谁也无法抵挡权势的诱惑,也很难在不断的猜忌中毫无变化,他曾经也想过,要做一位好贤王。”
“先皇后的死,哀家知道是被人算计,却不知他也插手了。”太后闭了闭眼,看向谈轻,“他是做错了太多,可你们却不能如此对他,他不仅是宁王和老七的父亲,也是大晋的帝王。他若出事,漠北会趁机攻来,众多皇子中,谁又是你想要的明君?”
谈轻思忖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做错了事,就要领罚,不管他是谁。而朝中众多能臣,不论谁做皇帝,大晋都不会倒下。”
太后失望摇头,“你想得太天真了。皇帝的权势若落到臣子手中,裴家,也算是到头了。”
谈轻垂头不语,也不敢说。
在太后眼中,晋国是裴家的晋国,而非百姓的。
但他认为天下是百姓的天下,皇帝没能力就滚下来。
太后忽而自嘲一笑,“哀家与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不过你先前救过蝶儿,整个后宫只有蝶儿是哀家的亲人,这份情哀家记得的。”
谈轻小心道:“我以为我知道太多,太后会杀了我。”
太后苦笑道:“哀家倒是想过杀你,可你死了,老七的软肋就没有了,他会记恨哀家,迁怒宁王。你死了,卫国公也就倒了,他守了大晋一辈子,哀家不能这样对他。”
谈轻心跳快了一拍,没想到还真让他猜中了……果然不能小看太后,就算她没几天好活了。
姜还是老的辣!
太后看他眼神惊恐,又笑起来,“现在知道怕了?”
谈轻低头道:“我刚才好像什么也没说,我要是说我都是在糊弄太后的,根本就不知道太后在说我知道了什么,太后会信吗?”
太后脸色冷肃下来,“哀家生在盛世,那时,漠北几大部落只是一盘散沙,年年朝贡,送上各族的美人珍品,只为讨得我大晋天子欢心,与他们互通贸易。转瞬几十年,昔日不起眼的漠北,成了我大晋的强敌。哀家知道先帝晚年做了错事,也知道大晋损失了一位勇武的明君,可事已至此,只能尽量保住大晋安宁。皇帝继位以来虽无大功,也守了大晋二十年,他比谁都不愿意看到大晋江河日下。”
谈轻看向太后,有些不明白她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太后便冷冷盯着他道:“你们还太年轻了,眼中看得见一己私欲,却忘了要以大局为重。哀家见过大晋鼎盛时的繁华,不想临了了,还要看着大晋倒下,届时又有何颜面去见先帝与哀家早已死去的父兄?”
谈轻暗暗皱眉,他们观念不同,也猜不准太后的意思。
太后看他迟迟不说话,默默摇了摇头,已然面露疲惫,扶住额角叹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是啊,有些错哀家可以替皇帝善后,有些事,哀家也无能为力。你回去吧,记住哀家今日说过的话,希望他日若你能走到哀家这个位置,也能记得你方才说过的话,看着老七,看好大晋。”
谈轻更不明白她的意思了,就在这时,凉亭下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参见隐王殿下。”
隐王?裴折玉!
谈轻回头看去,便见穿着一身玄色衣袍的裴折玉正行色匆匆地走上凉亭,与他相视一眼后,似乎松了口气,随即朝太后行礼。
“孙儿拜见太后。”
太后摆手道:“来了就将你家王妃带回王府吧,哀家乏了,郭嬷嬷,让人准备回宫吧。”
谈轻惊愕不已,他没听错吧?他可以回家了?
他下意识回头看向裴折玉,裴折玉也顿了下,看郭嬷嬷扶起太后,便躬身道:“恭送太后。”
太后面色惨白,似乎出来一趟,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精力,看向裴折玉时,神色有些冷淡。
“别忘了答应过哀家的事。”
裴折玉应道:“孙儿记得。”
太后缓缓点头,便让郭嬷嬷扶着走下凉亭,程若蝶和守在凉亭下的宫人们匆匆上前伺候。
目送太后出了护国寺,谈轻仍有些云里雾里,裴折玉也赫然松了口气,用力握紧他的手。
“好了,没事了。”
看裴折玉额头都出了一层细汗,谈轻拿衣袖给他擦了擦,纳闷道:“刚刚你跟太后在打什么哑谜?太后怎么突然松口让我回家了?”
裴折玉拉下他的手,看向身后的燕一和向圆,轻声道:“先回王府,一会儿我再告诉你。”
谈轻点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