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第2页)
这日,沈太医请脉后,花白的眉毛终于舒展开来,脸上露出一丝真正的、如释重负的笑意,语气也轻快了不少:
“殿下脉象较前日更趋平稳和缓,内腑深处那团郁结之气似有逐渐化开之象,此乃大善之兆!只要殿下持之以恒,戒急戒躁,心境平和,康复定然可期!”
他顿了顿,觑着谢知白的脸色,又小心翼翼地补充道,“只是……殿下左眼旧疾根基已损,兼之此次邪毒凶猛入侵,恐……恐难复旧观,日后每逢阴雨潮湿天气,难免仍会有些酸胀不适,需格外注意保暖避湿。”
谢知白闻言,只是极淡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抬手,冰凉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左眼上那枚始终贴合着的、泛着幽光的墨玉遮瞳,神色平静无波,仿佛早已坦然接受这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倒是一旁静立的萧寒声,英挺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深邃的目光沉沉地落在那片墨玉上,眼神复杂,仿佛要穿透那冰冷的玉石,看到其下受损的伤痕,眸底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心疼与戾气。
待沈太医躬身退下,内室重归宁静,只剩下炭火偶尔发出的细微噼啪声。
谢知白忽然开口,声音依旧不高,却比往日少了些虚弱的气音,多了一丝清冽:
“终日灌这些苦汁子……舌根都麻木了,嘴里……快尝不出别的滋味了。”
萧寒声正在一旁仔细整理着沈太医新开的药方,闻言动作一顿,立刻抬眼看他,眼神专注:
“殿下是想用些别的口味?臣即刻让厨房准备些清淡的燕窝羹或是新鲜的牛乳茶?或是……御赐的蜜渍贡果?”
谢知白却缓缓摇了摇头,目光投向窗外那株枝干遒劲、已然悄悄孕育出些许粉白花苞的早梅,似是漫不经心地随口道:
“不必那般麻烦。倒是听闻……西街口那家传承了三代的老字号‘李记’冰糖葫芦,选的是北地饱满的山里红,熬的是上好的冰糖霜,酸甜适口,化渣不粘牙,乃是京城一绝。”
萧寒声闻言,明显愣了一下。
这等寻常市井孩童喜爱的零嘴,与殿下平日所用的极致精巧御膳、各类耗费千金的名贵药膳简直是云泥之别,从未出现在别院的食谱之上。
他下意识地看向谢知白,却见对方依旧侧着脸望着窗外,神情是一贯的平淡漠然,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提,但那微微抿起的、缺乏血色的唇角,却极其细微地向上弯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泄露了一丝极淡的、近乎孩子气的向往与试探。
“臣……这就遣人去买来。”
萧寒声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便要吩咐下去。
谢知白叫住他,转过头来,那只独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如同猫儿般的狡黠光芒,
“别让旁人去。你……亲自去。”
萧寒声再次怔住,冷峻的脸上甚至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让他这个统领禁卫、执掌影卫、手上沾满鲜血的铁血统领,亲自跑去喧闹的市井之间,挤在人群里,只为买一串……冰糖葫芦?
这画面实在太过违和,超出了他所有的经验范畴。
但他只在原地僵硬地停顿了极短的一瞬,便立刻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深深躬身,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