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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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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太医精心调制的药膏能稍稍缓解皮肉之苦,却无法抚平那份深入骨髓的躁动与对外界或怜悯、或探究、或轻蔑目光的极度厌恶。

他需要一件东西,不仅能完美遮掩这生理上的瑕疵,更要能重新赋予他一种令人敬畏、乃至恐惧的威仪,彻底取代那可能存在的弱者印象。

一日,萧寒声无声地奉上一只雕刻着繁复暗纹的紫檀木盒。

打开盒盖,黑色丝绒衬底上,静静躺着一件绝非寻常眼罩可比的物事——那是一件极其精巧、近乎艺术品的饰品。

那是一片打磨得极薄、触手冰凉、光泽温润如子夜深潭的墨玉,其形状完美贴合人类眼窝的自然弧线,边缘以暗哑无光的玄银精心镶裹,勾勒出冷冽而流畅的轮廓,不见丝毫笨拙。

墨玉正中,并非空白,而是用比发丝更细的暗金色稀有金属丝,以失传的微嵌工艺,勾勒出一只微缩的、线条凌厉逼人的凤眸图案,那凤眸的瞳孔处,更镶嵌着一粒极小却极深邃、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黑曜石。

在光线变换间,那瞳孔竟似有幽光流转,冰冷地、活物般凝视着外界,带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威严,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邪异之气。

这墨玉遮瞳,其设计之精妙、寓意之深沉,与谢知白苍白近乎透明肤色、阴郁冷漠的气质以及那份深藏的偏执狠戾惊人地契合。

谢知白冰凉的指尖缓缓拂过那玉片,感受着其光滑沁凉的质感,独眼中闪过一丝真正满意的、近乎愉悦的幽光。

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叹。

他微微仰起脸,闭上那只完好的右眼,全然信任地任由萧寒声上前,以近乎虔诚的姿态,小心翼翼地、稳稳地将这枚墨玉遮瞳为他佩戴在左眼之上。

冰凉的玉片完美贴合皮肤,瞬间仿佛将那份令人烦躁的残缺与无休止的痛苦也一同封印其下,只余下一种令人无法直视的、冷冽而危险的神秘美感。

当他再次睁开右眼,看向镜中时,那个看似脆弱易碎、需要庇护的病弱七皇子仿佛已然消失。

镜中映出的,是一个左眼覆着幽暗墨玉、右眼冰冷如寒潭、面容苍白却线条冷硬、周身散发着混合了病态美与极度危险气息的存在。

那墨玉上的凤眸仿佛赋予了他一种全新的、更具压迫性的身份。

时机很快到来。

年关将至,宫中按例将举办盛大的除夕宫宴。

此番宴饮,不仅所有皇室宗亲、勋贵重臣皆需列席,更有周边属国使节前来朝贺,可谓举世瞩目,关乎天家颜面。

皇帝的口谕也明确传到了别院:着七皇子谢知白务必出席。

这无疑是一个强烈的信号,既是皇帝想要亲眼确认这个儿子究竟状况如何,也是要将谢知白重新推回权力视野中心的试探。

谢知白接到旨意,指尖缓缓摩挲着左眼上那枚冰冷光滑的墨玉遮瞳,苍白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锐利的弧度。

他对静立一旁的萧寒声道,独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沉寂了这些时日,也该让有些人好好看看,我……不仅还活着,而且还好得很。”

他刻意加重了“好得很”三个字,其中意味,唯有萧寒声能完全领会。

他决定不仅要出席,更要在这场汇聚了所有目标的盛宴上,投下一颗足以震撼全场、掀起滔天巨浪的巨石。

具体的计划早已在他脑中推演成熟。

他低声吩咐萧寒声,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之前让你通过多重渠道准备的那些东宫门下粮行操纵期货、囤积居奇的契约凭证,是时候让它们以最‘意外’、最‘恰到好处’的方式,出现在最不可能被压下去的场合了。就在宫宴最高潮之时。”

他要选择一个众目睽睽、无数双眼睛盯着、连皇帝都无法轻易遮掩的时机,将太子的致命把柄公然掀开,让其猝不及防,彻底陷入被动,难以转圜。

他顿了顿,独眼中掠过一丝更深远、更恶毒的算计,

“让我们安插的人,在宴席推杯换盏、气氛最热烈放松之际,‘无意’中、用最模糊却又最引人遐想的语气,向几位关键的御史和兵部官员,‘透露’一些关于北境军饷近期调度出现‘异常’、与某些边境大型商队活动‘巧合’的传闻。语气要困惑,指向要隐晦,但务必让听到的人心生疑虑,自行联想。”

他要将水彻底搅浑,让怀疑与猜忌的种子在更多人心中悄然生根发芽,编织一张更大的怀疑之网。

萧寒声领命,眼中唯有绝对的服从与高效的执行意志,仿佛谢知白的意志便是他存在的唯一法则。

“臣即刻去安排,确保万无一失。”

宫宴之日,紫禁城内金碧辉煌,灯火如昼,笙箫管弦之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酒肉香气与浓郁的熏香。

百官身着隆重的朝服,依序入席,人人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一派歌舞升平、盛世繁华的景象。

当谢知白的身影出现在宏伟的宫门入口时,原本喧闹和谐的氛围仿佛被无形的手骤然掐住,瞬间凝滞了一瞬,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而来。

他并未选择那类繁复华丽、彰显身份的皇子礼服,而是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用料极其考究的玄色锦袍,袍服上用同色暗金丝线绣着繁复的云纹暗龙,只有在光线特定角度下才会隐约流转,更衬得他身形清瘦峭拔,脸色是一种缺乏血色的冷白。

然而,最引人注目、甚至令人呼吸一窒的,是他左眼上那枚造型奇特、绝非凡品的墨玉遮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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