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79章(第1页)

章节目录保存书签

这句话轻得几乎要消散在空气中,却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深潭的璀璨石子,在萧寒声的心底最深处漾开层层叠叠、无法止息的涟漪。

他看着谢知白微微低垂的、在阳光下显得异常柔和静谧的侧脸轮廓,一种强烈到几乎要冲破胸腔的滚烫情绪猛烈地汹涌着、撞击着他的理智。

他忽然做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动作——他缓缓地屈膝,半跪在了榻前的波斯地毯上,让自己的视线能够与倚靠在榻上的谢知白完全齐平。

这个姿势自然而然地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臣服与珍视的意味,褪去了所有身份地位的隔阂。

他抬起头,目光无比认真、甚至带着一种虔诚的郑重,直直地看进谢知白那双总是盛着冰霜与算计的眼眸深处,声音低沉而有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许下承诺:

“无论何时。”

“无论何地。”

“我都陪你。”

简单的几个字,没有任何华丽辞藻的修饰堆砌,却仿佛重于千钧,是最庄重不过的誓言,带着磐石般的坚定与烈火般的温暖,直直地、毫无保留地撞入谢知白那片冰封了太久太久的心湖最深处,激起轰鸣。

谢知白握着水杯的手指下意识地微微收紧,纤薄的指尖因用力而透出淡淡的白色。

他看着萧寒声近在咫尺的、写满了不容置疑的认真与深沉承诺的眼睛,那冰封了十余年的、坚硬冰冷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伴随着细微的碎裂声,悄然融化,漾开一圈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涟漪。

他没有立刻说话,仿佛需要时间消化这过于沉重而直白的承诺。

半晌,他才极其缓慢地、几乎是试探性地、主动伸出了自己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轻轻地、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覆在了萧寒声按在榻边的手背之上。

指尖冰凉,触感细腻。

掌心温热,粗糙而有力。

萧寒声几乎是立刻反手,小心翼翼却又无比坚定地将那只微凉的手轻轻握住,完全包裹在自己温热而布满薄茧的掌心之中,仿佛要将所有的温暖与力量都传递过去。

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保持着这个一坐一跪的姿势,任由窗外西斜的阳光将最后最温暖的金辉洒满全身,温暖着彼此紧密相握的手,也仿佛……短暂地照亮并温暖了彼此那注定充满荆棘、血腥与无尽黑暗的未来之路。

这一刻,没有朝堂阴谋,没有血腥杀戮,没有沉重复仇。

只有午后静谧温暖的阳光,和两颗在无边绝境中相互吸引、相互依靠、相互取暖的心。

这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短暂温暖与宁静,如同灰烬深处残存的最后一点炽热星火,微弱,却执着地燃烧着,足以照亮前路茫茫的黑暗,赋予他们继续并肩走下去、直至世界尽头或生命终点的莫大勇气。

暗潮依偎

廊下那片刻偷来的、仿佛被阳光浸透的温暖与宁静,终究只是这条布满血腥与荆棘的征途上一个短暂而奢侈的休止符。

当谢知白重新坐回那张宽大冰冷的紫檀木书案之后,那双方才还映着粼粼暖阳、显露出些许柔和迹象的眸子,便以惊人的速度沉淀回深不见底的冰冷与锐利,如同寒潭瞬间封冻。

只是,若细看便能察觉,那冰封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已悄然蜕变——一种更加内敛深沉,却也更加决绝孤注的锋芒,正悄然滋长。

他从那只染着赫哲鲜血与恐惧的密封铜管中,取出了那份用极端手段换来的名单。

泛黄的羊皮纸卷上,密密麻麻的名字与隐晦的交易记录如同毒蛛精心编织的巨网,无声地蔓延,牵连着朝堂上下、边境内外无数显赫或隐秘的身影。

跳跃的烛火下,他纤细却骨节分明、蕴藏着不容小觑力量的手指,以一种近乎优雅的缓慢速度抚过那些墨迹,眼神专注而冰冷,如同最老练的猎手在幽暗森林中,冷静地审视着猎物留下的细微痕迹与致命弱点。

“户部侍郎,刘墉…”

他低声念出第一个名字,语气平淡无波,却每个字都带着能冻结空气的寒意,

“每年通过苏家已然覆灭的渠道,往北狄王庭私售上等精铁五千斤…真是好大的手笔,好肥的胆子。”

“兵部车驾司主事,赵元亮…”

指尖下移,他的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却更添一分讥诮,

“利用职权,擅自调用加密军驿为黑沙帮传递消息,从中牟取暴利…以国法军纪为儿戏,好,很好。”

萧寒声静立在一侧阴影之中,身姿如松,看着他迅速沉浸入这阴谋与算计的冰冷漩涡,周身那股本就凛冽的气息也随之变得更加沉凝锐利,仿佛一柄即将出鞘饮血的古刃。

他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默然上前,将书案上的莲花烛台向谢知白手边挪近了几分,让温暖却无情的光线更清晰地照亮那些即将决定许多人命运的字符,同时,将一盏刚沏好的、温度恰到好处的云雾茶无声地放在他触手可及的案角。

谢知白没有抬头,目光依旧胶着在名单之上,却极其自然地伸出手,精准地端起茶盏,凑到唇边抿了一口。

清雅的茶香与适宜的温热稍稍驱散了喉间的干涩。

他放下茶盏,继续道,声音恢复了决策者的冷静与不容置疑:

“名单上这前几个人,根基不深,尾巴藏得也不够干净。让‘影字营’的人去处理,三日内,我要看到能让他们跪在我面前摇尾乞怜、任凭摆布的确凿筹码。”

萧寒声沉声应道,毫无异议。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