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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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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传来消息,”

萧寒声的声音低沉平稳,打破了室内近乎凝滞的宁静。

他步履沉稳地走到榻边,目光并未扫向棋局,而是直接落在谢知白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上,

“陛下今日于暖阁召见内阁大臣时,当众申斥了成王殿下,罚俸一年,并责令其于王府中闭门思过一月,无旨不得出。同时,下旨严查苏家一案及所有涉案账目真伪,主理之人定为……大理寺卿周正明,东宫协同办理。”

谢知白闻言,缓缓收回投向窗外的目光,视线重新落回面前的棋盘上,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一切尽在掌握的了然弧度:

“周正明?呵,是父皇的人,但性子迂腐缓滞,凡事求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东宫协同?看来我们的太子殿下,怕是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抓住这个机会,拼命坐实他三弟的罪名,好一举将最大的竞争对手彻底踩死,永绝后患。”

他指尖那枚悬停许久的黑子终于稳稳落下,发出“嗒”一声清脆利落的轻响,瞬间盘活了看似陷入僵局的棋势,攻势陡起,

“让他们去查,去争,去狗咬狗。查得越久,场面越难看,争得越凶,撕咬得越血肉模糊,才越好。”

他抬起眼,看向静立一旁的萧寒声,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烁着冷静到了极致、因而显得格外残酷无情的锐芒:

“我们埋在都察院的那颗钉子,该再动一动了。让那位素有‘刚正不阿’之名的刘御史,再上一道奏疏。这次,不必再含沙射影、暗有所指,直接明白无误地参奏太子殿下在协同查案期间,结党营私,排除异己,借机大肆安插亲信人手,意图垄断皇商之利,其心……可诛。”

此举狠毒刁钻至极。

不仅将太子也彻底拖下水,让原本针对成王的调查瞬间变成一团皇子之间互相倾轧撕咬的乱麻,更是精准地戳中了皇帝最大的忌讳——那便是任何皇子结党营私、觊觎他手中至高无上的权柄与财富。

萧寒声目光微凝,冷静地提出顾虑:

“如此直指东宫,是否会引火烧身?陛下生性多疑,若疑心是有人在幕后刻意操纵,顺藤摸瓜……”

谢知白断然道,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傲慢的、算无遗策的绝对自信,

“父皇确是生性多疑,但他更恨、更忌惮的,是他人觊觎和动摇他的权柄。太子和成王斗得越凶,吃相越难看,手段越卑劣,在他眼中便越是急躁、越是不堪大任。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小心翼翼地躲在幕后,让这把火烧得更旺、更混乱,但所有看似是他们自己点燃的引线,都必须干净利落,绝不能留下一丝指向我们的痕迹。”

他的算计,已然将帝王心术、人性弱点、朝堂规则都完全纳入其中,冷静理智得可怕,毫无一丝温情可言。

谢知白顿了顿,指尖又拈起一枚莹润的白子,在指间无意识地摩挲着,若有所思道,

“苏家经营多年、那条直通西域腹地的黄金商路,如今应该彻底空出来了,成了无主之地。让我们的人,去接触一下‘黑沙帮’。”

萧寒声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

“黑沙帮?那是盘踞在西域边境一带势力最庞大、也最凶悍嗜血的马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朝廷曾多次派兵围剿,皆因他们熟悉地形、狡猾异常而未果。与他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风险极大。”

“风险与收益,从来都是并存的。”

谢知白淡淡道,眼神冰冷如霜,没有丝毫动摇,

“朝廷的规矩太多,关卡林立,监察繁琐。我们那些需要隐秘输送的‘特殊药材’和‘货物’,需要一条更‘便捷’、更‘安静’的通道。黑沙帮只认黄澄澄的金子和白花花的银子,不认人,正好。告诉他们,我们可以长期、稳定地提供他们急需的精良兵刃、紧缺的盐铁,甚至……关键时刻,可以提供朝廷剿匪的准确动向。换取他们控制的通道和沿途的‘保护’。”

这想法简直胆大包天,疯狂至极!

与朝廷钦犯、肆虐边境的马匪合作,提供违禁物资乃至军事情报,这已与通敌叛国无异!

其手段之毫无底线,想法之冷酷疯狂,足以令任何稍有良知的人脊背发凉,冷汗涔涔。

萧寒声沉默地看着他,没有立刻应声。

书房内一时间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无休无止的雨水敲打窗棂的单调声响,衬得室内气氛愈发凝滞沉重。

谢知白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迟疑,抬起眼,目光锐利如淬毒的刀锋,直直刺向萧寒声:

“怎么?觉得我的手段过于肮脏,见不得光?还是……你怕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本能的挑衅和……一丝深藏的、不易察觉的试探。

萧寒声迎上他那能穿透人心的锐利目光,眼神深邃如同万年不起波澜的古井,看不到丝毫情绪:

“我只执行命令。”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

“你的命令。”

这句话,仿佛是一个无声却重逾千钧的誓言,平静地承认并接纳了谢知白所有的黑暗、疯狂与不择手段,并清晰地宣告了自己将毫无保留、与之并肩同行的决心。

谢知白盯着他看了片刻,那锐利如刀、仿佛能剥开一切伪装的目光渐渐不易察觉地缓和了下来,甚至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

他忽然极其轻微地、几乎看不见地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却也不再是纯粹的冰冷,仿佛坚冰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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