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第2页)
我当时就震惊在了电脑前。
他说:这个案子拖了八年,二审刚刚判了,依旧是证据不足,除了征集网民的舆论压力,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我心中又是一闪,我说:这个周辉我好像在哪听到过,你等等,让我想想。
连任家月这个名字,都格外耳熟。
可我还没来得及细想,后脑勺就被人重重敲了一记,我眼前一黑,很没用地晕了过去。
昏暗的网吧角落里,留在我脑中最后的印象,是眼前显示器屏幕悠悠闪闪的光,我好像听见记忆深处有个银铃般的女声在我耳边说话。
——“夏洛你再往我铅笔盒里放毛毛虫我就和你绝交。”
——“行啊,那你今天陪我去药铺吧,又要给我妈抓药了。”
——“啊呸,你明明是喜欢他,还抓药抓药的,想拖我当电灯泡,没门!”
——“任!家!月!”
——“啊!!(尖叫)快把你的恶心虫子拿走——”
我似乎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我梦到我还是高中生的时候,和一群同学游泳,爬树,掏鸟蛋,我们跑到学校话剧社的排练室里,一个个穿着戏服照镜子臭美,又互相嘲笑对方的扮相俗气,有一次,逃体育课长跑的我们在排练室内被老师逮了个正着,结果是每人罚跑八圈。
而我当时体力是极好的,在任家月她们气喘吁吁还没跑完四圈的时候,我已在跑最后一圈了,我绕过那些跑得比走得还慢的女生们,笑嘻嘻对她们说:“怎样?我帅吧?有没有可能去拜师学艺呀?”
烈日下的塑胶跑道,那难闻又难忘的味道,在梦中,竟是真切如斯。
任家月梳着马尾,有清秀素净的眉目,她已在那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话都说不完整,只能拿眼神鄙视我:“什么拜师学艺啊,夏洛你、你是……对某人……别有用心吧……”
而我很没形象地大笑,跑完后,仰面躺在草坪上,惹来体育老师不满的怒视,我冲着任家月她们的背影嘿嘿笑着:“他的祖父是香港著名的风水师,你忘了吗?身手也可好了,据说当时单挑过一个排的日本鬼子,啊,他也得祖父真传啊,我亲眼见过那么高的大树,他蹭蹭几下,就上去了的……”
“你吹牛吧?”有人说,“一个卖药的,哪来的拳脚,又不是拍电影。”
我吼:“呸!你没看新闻吗?上次那伙抢百货商店的罪犯就是他出手制住的,哇,一个打五个啊,全让他打趴下了,太厉害了!我好想让他教我啊,喂,家月,你说我该怎么开口呢?喂!你有没有在听啊!”
……
欢笑打闹的时光,一去不返的时光,再未记起的时光,是不是,人老了,就特别容易怀旧?
可是那满室的镜子都如覆了雾气,满地的青草拔节生长,转眼浸过了我们的眉目,我记住了身边一张张欢笑的脸,却到底遗落了自己的,到最后,连梦境,也一起给遗落了。
终有一天,我再也记不得塑胶跑道的气味,再也记不得潮水起落的声音,再也记不得,他们的名字。
我不知昏迷了多久,脑袋里重新有意识的时候,空气中传开水果甜软的香味。
一勺糯糯甜甜的东西凑到我嘴边,我喉咙干涩,就张口咽下去,咦,芒果西米羹?这味道可真好吃啊,我舔舔发干的嘴唇,下意识地说:“书俊,我还要。”
话说出口我就觉得不对劲,我似乎是在网吧上网,被人敲晕后就什么都不知道的,按狗血八点档里演的桥段,我很大可能是被陈书俊的竞争对手不择手段绑架以后,再去和陈书俊讨价还价,一顿勒索。
这这这……果然我老母说得对,有钱人的媳妇不是那么好做的,可是……人质也有那么好的待遇吗?
我嘴里还回味着那一勺芒果羹的味道,难道里面下了药不成?
想到这里我身上有冷汗冒出来,终于把眼睛揉清楚,侧头一看,居然没有人了。
那碗果羹,还放在床头,冒着热气。
这是一个简单干净的房间,既不是我家,也不是陈书俊家,而我四仰八叉躺在一张大床上,既没有被绑着也没有被扣着,舒服柔软的床垫,它告诉我这绝不可能是作为一个人质的待遇。
房门大开着,我刚刚开始研究身上怎么会穿着一套男式睡衣的时候,门口就走进来一个人。
他说:“洛洛,你醒了,别怕。”
我“啊”的一声,给愣住了。
这……这这这不就是景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