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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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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相视一笑。怀晴扶着裴绰到昨非台后院,寻到一棵樱桃树。此时已不是花时,郁郁葱葱,一片青绿。

裴绰躬身挖土,时不时咳嗽,咯出一丝血,他宽袖一拂,毫不在意。

看得怀晴心里泛酸,上一世裴绰说让她来找他讨酒喝时,春风拂面,怎会知晓实际情形却是这般——他几乎要被风吹倒,好像挖酒坛的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飘渺的影子。

裴绰无言地去除酒坛周身的灰泥,怀晴默契地另取了一个干净的银执壶。

微风徐徐,湖光粼粼。

两人坐在树下,中间隔着一个葡萄纹行案,案上两个缠金高足杯。樱桃酒不够澄亮,果絮一浮一沉。

怀晴仰头一饮而尽,轻微的酸涩弥漫开,混杂着淡淡的木香味道。“很奇怪,入口微苦,回味却是极甜的。”

“本该是没有一丝苦味的。”裴绰落寞道,“十五年过去,最佳的赏味时机已然不再。”

“若非我讨这一杯酒,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打算挖出来?”

“嗯。”裴绰低声道,眸光与湖光交织,映出一片雪亮。

“裴绰,跟我说说你阿娘的事儿。”

“有人说,她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千年来第一个嫁给皇族的平民女子。可在我眼里,她爱憎分明,胆大心细,温柔又强大,性子却倔得很,有时很固执。有一次,太医院劝她少食樱桃,说性温助火,她体质不宜。可她偏要吃到再也咽不下为止。她常说,这樱桃是她仅剩不多的念想了。”

闻言,怀晴眼眶泛酸。世上真情,总是幡然醒悟时最难将息。也不知郑皇后闭眼前,知不知道梁妍心里一直有她这么一个好姐妹。

“怎么说起我娘亲的事,你倒是很恻然的模样?”裴绰伸手,递出一张月白的绣帕,“你小时候,不爱哭。”

因为她走过了三世,眼泪为从不为人知的、被岁月遮掩的隐秘心事而流。

怀晴长叹一息:“我却是一点阿娘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裴绰一怔。

“就算不记得,我也知晓阿娘是极爱护我的。她所盼望的,无非是我与容悦不必那么沉重地活下去,喜乐顺遂。太子殿下,你也是啊,何不抛开包袱?”

裴绰沉望她良久,终是失笑,摇了摇头,目光落向湖面。霞光沉西,湖面碎金闪烁。

“从前的事,我怎么会忘?若是忘了,又如何对得起太子二字?那些为大晋而死的将士,那些至今还拥戴昭明的百姓……该我去做的事情,一个也不能少。哪怕大晋亡了,只要金光明社一天不灭,我要做的事便一天未了。”

隔了一会儿,他轻声道:“但是,妍妍,听到你这么说,我很是高兴。”

他笑了,如同夜里不眠的海棠,“活得自在洒然?我是没指望了。妍妍,你可以。你替我,把不能恣意的部分,好好地活,可好?”

怀晴淡淡地笑了。没应。

她亦有必须完成的执念。

圆净大师说得对,他们两人执念深重。

从前在暗云山庄,每每要活不下去了,怀晴想到她还没有与慕宁红灯竹影一起心无旁骛地踏青,过平常人家的日子。她怎么能死?

四人中,怀晴最为乐观,常常把诸如“以后一定要寻个青山绿水的地方一起过活”挂在嘴边,起初另外三人只当她说些不着调的话,她渐渐地说得多了,三人竟也开始憧憬起来。

好像她们,真的有未来一样。

“裴绰,你又斗不过我,我们就不斗了,可好?”怀晴举起高足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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