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1页)
“真是一步也不入玄女庙啊……”怀晴道。
连玄女庙的门槛都不愿沾么……
“我们公子爷的忌讳呢!”芜夏歪头,眼儿一眯。
“你们公子爷忌讳可不少!又是兔子,又是玄女庙……”怀晴吐舌道。
“那不一样!公子爷一直被玄女庙的噩梦折磨得成宿睡不好,寻医问药无方。后来,来了个游方道士才治好,那散人也说,从此再也不能入庙了。”
“竟有这回事。”怀晴腹诽:睡不好,难道不是因为亏心事做多了?
怀晴坐定,眸光一扫,竟有个不同的发现。
神像上方挂着三根短而细的红线,尾端薄薄的金光一片。她来过玄女庙,几日前,这里断然没有这红线。玄女庙横梁粗大,因瓦舍漏雨生了深紫的霉点,使人不易察觉这红线。
怀晴踮脚去够横梁上飘摇的红线,青砖供案上的香灰簌簌落下。她攀住神像颈间斑驳的彩绘,忽见三缕金芒刺破蛛网——薄如蝉翼的金叶上,"昔""今""未"三字篆文在浮尘中流转,叶脉纹路竟比宫中御造的更精妙三分。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女声响彻中殿。
芜夏失声尖叫,一脸惊恐地看向她。怀晴还未来得及细看金叶子,回首时正对上裴绰翻飞的玄色衣袂。那人玉冠下的眉眼凝着寒霜,却在门槛处骤然僵住,眸光飘忽至一旁,耳朵忽地泛起酡红。
芜夏攥着帕子指她裙裾:“姑娘,是你……来葵水啦……”
说话间,裴绰一脚已跨过门槛,一时顿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没事,没事。”怀晴尬笑一声,扭头看,身后襦裙血染层纱,她竟毫无知觉。一时空气凝结,怀晴顺着神台跳下,只见草编蒲团中央一滩红,心道一声可惜,脏污了新做的蒲团,以后进殿歇息的旅人怕是用不成了。
裴绰默然褪下玄色外袍,鸦青织锦掠过供案,暗纹翻涌如墨,接着,罩住少女单薄肩头。
他的个头比她高,刚好遮挡住阳光。怀晴躲在阴影里,脸颊分明未施粉黛,却沁了胭脂般,“不用。”说罢,她偏头去寻芜夏,却见那丫头早捂着嘴笑作一团。
“多事。”裴绰自喉间碾出一声冷笑,玄玉扳指擦过她腕间红绳时蓦地凝住。三根红线、三片金叶子,泛着诡艳光泽。“何处得的?”他指节骤然收紧。
“就这里啊!”
“你不早说!”
“你没问啊!”
“快走!”裴绰大喝一声。
随即,晴忽觉后颈掠过翠竹沁雪般的凉意,如同浑身被潮湿的烟雾笼罩。她微微一怔,天旋地转间,脊背已撞上青砖地。整个人都被裴绰扑倒了。
轰轰轰——
那覆满霉斑的青瓦仿若在一声轻叹中,哗啦啦地倾倒了下来,似乎再也承受不住岁月的重负。玄女神像虽是泥塑,却也坚固,硬生生地挡住倾倒的横梁,留下一点喘息空间。
灰尘夹杂着霉斑,像一层淡淡的白雾,遮住了眼前的一切。四周此起彼伏的“哎哟”声,怀晴亦咳嗽了一声,扒拉开一条缝隙,从瓦砾堆里挣出半幅绯色裙裾,抬眼便见裴绰拂开碎瓦起身,玄衣染尘,宛若落了经年霜雪。看不清彼此神色,但怀晴料定裴绰此刻定是黑脸。
“见着古怪物件,”他抹去眉间灰渍,凤目里燃着幽火,"你也敢乱碰?"
怀晴举起手,手里的红线只余一根,颤颤巍巍地系着“未”字金叶子。“可是,是真的黄金!大人,您不是说只收黄金?”
裴绰:“……”
“就算我不碰,歇脚的路人发现金叶子,哪有不拿的?”怀晴道。
“妍妍,你真听话。”裴绰语带讽刺,眼底寒霜稍融,指腹摩挲着半截断裂的缠枝莲纹瓦当,“此乃前朝祈愿秘仪。”
怀晴忽觉指尖金叶子发烫。她想起公子律总爱在夤夜烧香拜神,却从不许人提及昭明旧事。"我……真不知……"青瓷碎片在她裙裾下发出细碎呜咽。
鬼公子甚至都不愿承认自己是大晋昭明太子,如何会告知她前朝之事?
“佛家有燃灯、释迦摩尼、弥勒三佛,分别救过往、此时、未来之万民。晋人千百年来相信,玄女娘娘一神,便可通古今、未然之事,因而每逢嫁娶、高升等大事,便会向玄女祈愿。玄女娘娘一般也不爱应愿,她偏爱黄金,因而富贵人家挂上三片金叶子,穷苦人家挂上三片梧桐叶假作黄金,玄女娘娘听到祈愿,便会应验。”
“还好,是一个祈福仪式。”怀晴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