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第2页)
她自己不屑这样的伎俩,自然更是看不上会使这些小手段的人,当下看向那班头的眼神就透出一抹不屑掩饰的蔑视。
“看来你这是不想做这生意了,”姜曈顿了顿,面露嘲讽,“也是,乐户班社多为罪臣之后,自洪武年间开始,都是被贬斥山西的,你们能把艺卖到京城,这赚得可比山西那些同行多多了。哪里能看得上一个乐户的赎身钱。”
贬斥山西的乐户,世代不能离开贬谪之地,只有得到赦令的,或是需要进宫轮值的,才能离开。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规定,实际上这一行当的监管十分混乱。有时候就是一个民不举官不究。
姜曈这话就是在暗示,她知道他们这个班社能来京城,背后是经不起推敲的。
那班头听出姜曈话里的含义,自己就先心虚了。
他放下酒杯,神色几变,到底不甘落于下风,道:“你想买也成,一口价,三百两。”
姜曈嗓音一沉:“我诚意与你相谈,你这狮子大开口,不合适吧?”
“你懂什么?”那班头嘬了嘬牙花,“那苏观卿的名头多响呀,城中多少衙内公子就爱冲着月泉公子的名号来请他,这一场堂会演下来,我能赚多少钱!我好好一个下蛋的金鸡叫你买走了,不得给我把这损失补上?”
班头说完,对面一个乐人当即帮腔道:“就是,我们还不乐意苏观卿被买走呢。咱们班社里十几个人,人人会的乐器都不一样,就苏观卿是个例外,什么乐器不管见过没见过,摸两天就会了。班社里谁有个头疼脑热的,让他替一替,他从无二话。你这把人赎走了,倒给我们找麻烦了。”
另有一乐人道:“说真的,你把他赎回去做什么呢?他一个瞎子,别的事情都干不了,还得请人伺候着。也就是留在这里,他自己能挣钱养活自己,还能接济你家。皆大欢喜嘛!”
几个乐人说着喝着,暗暗交换了一个眼色。
话说到这个份上,姜曈要么被他们说服,放弃赎苏观卿,要么就得求着他们做这买卖。既是求人做买卖,这价格就别想谈下来。
忽悠挤兑一个十来岁的娃子,对他们这些市井上混了小半辈子的人来讲,简直就是信手拈来。
这几个乐人一唱一和打完配合,眼光都往姜曈身上转,这是打算拿她的反应来下酒了。
那班头心中更是打定主意,这小丫头片子要是不哭哭啼啼地求自己,自己定然是不会松口的。
姜曈却根本没有表现出他们臆想中的惶恐无措与进退两难,她背着手,目光落在墙边一个长桌上,上面散放着各式乐器,诸如唢呐、锣、钹等。
及至她慢条斯理地看完最后一个乐器,方才徐徐开口道:
“观卿是读圣贤书长大的,他学琴学乐只是为了调和心性,不是为了卖艺卖笑。他不喜欢这样的日子。”
这一番说话动作,颇有一代宗师的气场,完全超乎众人的预料,有乐人已经不知不觉地收了那轻视糊弄的心思。
姜曈说到这里,见那班头只是喝酒,并不理会自己,便曲指在酒桌上敲了敲,道:“我今日定要接他回家,你报个实在价吧。”
姜曈这么一敲,那班头没来由地,忽然就有种被当成小学徒的感觉,就好像当年他学艺的时候走神,他的师父也是这么敲桌子提醒他的。
这令他生起了一点本能的畏惧,但是很快,当他意识到勾起他这份隐秘情绪的,竟是一个他并不放在眼里的黄毛丫头时,一股又羞又恼的火气便从他的肺腑之间升了起来。
“说了三百两,你要是买不起就滚,不要打扰爷们喝酒!”那班头说着,就要拿筷子敲姜曈放在桌面上,还不及收回的手。
就在筷尖即将打在姜曈的手上时,阿乔手腕一转,一个快到在场无人能看清的小纸团飞了出来,班头忽觉手指一麻,筷子当即脱手,“哐当”一声落在了桌面上。
班头愣了一愣,反应过来,霍然看向自进门就没有说过话的阿乔,怒道:“你敢对爷动手!”
“你不对姜姑娘无礼,我自然不会动手。”阿乔面无表情,抱手站在姜曈身后,冷冷道。
“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还想在爷的地盘上耍威风!”
那班主咆哮起来,他的嗓门很大,旨在恐吓住这两个丫头,然而话音未落,就见姜曈面色一沉,那种被师父训话的畏惧本能地往上冒了几分,这令他更加恼羞成怒。
“来呀!把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们儿给我按这儿搜身。我倒要看看你们今天带了多少钱来赎苏观卿!”
那几个乐人得了指令,当即推开凳子站起身,叫嚣着就来拉姜曈和阿乔。
“今天也叫你们见识见识咱们下九流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