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4050(第6页)

章节目录保存书签

“不是的红线姑娘,在大周,考进士不是只看你读多少书的,还要学会和别人打交道套近乎,熟悉联络往来又不至于太谄媚,是一门功夫呢。”高君遂解释道,“而且,大周考试的卷子不糊名,大家都知道你是谁,所以事先一定要做好准备呢。”

红线看了眼何老,“都知道是谁,那还考什么。”

高君遂有些无奈,“总要公开,要都走后门,那还考什么。”

“我家公子就不走后门。”

高君遂汗颜了,心也狂跳起来,温兰殊十八岁中进士,一半靠温行,一半靠才华,那篇《鹤论》,他们谁不是抄了一遍又一遍然后背得滚瓜烂熟?先是用卫懿公爱鹤亡国作为起,然后论鹤本身无罪,进而推及到前朝偏听偏信的皇帝,谁看了不说一声绝?骈四俪六,最考验文墨,温兰殊不仅文笔过人,句句用典,还都不是废话和卖弄,均衡文采和文意。

还只有十八岁!

世上不乏天才,诸如曹子建。不过天才往往会被弃置闲散,因为太天真又卓尔不群,以为他们能明白的道理,身边人理所应当也该明白,全然不知道并非所有人都有他们的际遇和天分。是以来温兰殊宅子的时候,高君遂其实做好了心理准备,觉得自己可能会被温兰殊轻视,就像当年钟会见嵇康一样。

高君遂应该是温兰殊最看不起的“能吏”。

温兰殊伸了个懒腰,走到廊下,“哟,这么热闹。”

那一瞬间,高君遂觉得自己心脏快要停跳了,“温……温侍御!”

温兰殊摆摆手,“进来坐着呗,哦,我们去前院吧,红红,你看想吃什么就去做点儿,之前灌的广陵腊肠是不是能吃了?配着葵菜炒一炒吧,让客人尝尝你的手艺。”

高君遂心想刚刚自己对红线的态度,不禁咽了口唾沫,“红线姑娘是您的……”

妾室?高君遂心想,温兰殊不是还没成婚,还没成婚就纳妾养美姬吗?这好像跟听说的不大一样啊!

温兰殊扶额,“这是我的侍卫。”

高君遂:“……”

钟少韫对高君遂说,“走吧君遂,你不是有很多想问温侍御?”

的确,高君遂来找温兰殊是抱着目的来的,他想照顾生性内向的钟少韫,得知钟少韫来温兰殊这里除了做饼子就是谈天说地后,不禁表示怎么能不把握住这个机会呢?温兰殊的亲爹是谁啊,那是同平章事、中书侍郎温行,下次主持科考的礼部侍郎说不定就落到温行这边的人手里,现成的机会怎么能不把握呢?

诗会不参加,行卷不积极,也就算了,手头的机会再不把握说不过去了!

温兰殊带他们来到中堂,聊了最近关于考试的事情。对于太学什么情况,温兰殊不大懂,他因为温行的缘故,所以一直在崇文馆,听高君遂说了几句后,就问起高君遂的家境来。

“我舅舅是建宁王行军司马,他说文人一定要读书,最好考上进士,要是考不上,就去节度使幕下,别像他一样死磕快十年才有官做。”高君遂揉了揉脑袋,面对温兰殊总是局促,他见过这种出身的人毕竟太少,又大多对他冷眼相加,看见温兰殊这种如沐春风的,倒有点不知如何应付。

“桓司马?那你舅舅今日刚返京啊。”温兰殊笑道,同时攥紧了袍摆的布料。

怎么会和桓兴业扯上关系!天杀的,他跟建宁王不睦,虽说这次回来建宁王看起来并不像是记仇的样子……可是吧,人心隔肚皮,他温兰殊跟韩党的萧遥互通有无就算了,现在又和权从熙手底下行军司马的外甥共处一室,让卢彦则和卢臻知道了怎么解释!

高君遂显然没意识到这点,温兰殊在文人堆里名气太大,慕名而来总不能和党争掺上关系吧?更何况桓兴业现在不过是个行军司马,谁在乎一个行军司马站那边,谁不是两头押宝?到底和独孤逸群那种娶人家的女儿不同呀。

钟少韫自始至终都不发一言,为了解开尴尬,温兰殊问钟少韫,“少韫,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他拿着自己少得可怜的文牒,那是他在自己诗集里找到的几篇好习作,不过经由高君遂那么一说,再好的心血之作,现在看起来也像蜡烛了,“这些,还没来得及投石问路。”

温兰殊接过去,仔细研读了会儿,“你是不是着重模仿鲍照的诗?不是说不能,而是这种诗歌,在应举的时候不会有太多考官喜欢。我看你很擅长模仿,不如回去读一读谢灵运和谢朓的诗,或者庾信的也可以。”

钟少韫低头片刻,“我学不来,他们的诗圆润清丽,淡定从容,我只要一拿笔,就觉得自己胸中不平。”

谢灵运和谢朓都是陈郡谢氏,而庾信更是优越,从小前簇后拥长大,优越的环境,都是他们锦心绣口的前提,反观钟少韫呢?有什么?

目之所见,都是不公、调笑,若说有不一样的,也就只有卢彦则的慧眼识珠,把他从泥沼里挽救了出来。

此前温兰殊曾觉得卢彦则只是把钟少韫当棋子,不惜以太学游街示威和登闻鼓来挑动两党相争,事到如今也恍惚起来,这些天,钟少韫好像被照顾得很好啊?不仅比上次见的时候精神好多了,深陷眼眶也稍微饱满了些。

温兰殊轻咳了声,“少韫,我这个进士也不是什么都不做,天上掉馅饼给的,我也得去给人家行卷呀,包括什么诗社,几个学士都得前前后后打点。科举不糊名,你不这么做不行,而且展示自己的才华也没什么不好的。嗯,你要是想这么写也没什么,鲍照的诗在历代评选里并非上品,大家应试也很少会学他。你那么有悟性,学其他的应付应付肯定可以的。”

钟少韫若有所思,“好。”

他们又聊了会儿关于监生选拔考试的内容,温兰殊悉心教导着,高君遂也放松了下来,这一聊,差不多就到午饭时间了。

卢英时恰在此时进来,他全然把这儿当自己家了。

温兰殊吩咐红线多加双筷子,卢英时先是把挎包放下,紧接着拉了钟少韫的衣袖。

钟少韫起身和他走到一旁的蜀葵花边,他轻声附耳道,“卢彦则明日出征,今日在城西校场点兵,天刚明就会走。”

钟少韫心下一惊,“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让我去见他?”

“嗯,你骑我的马就好,在门外拴着呢。”卢英时说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跟他有什么都说明白吧,之前是不是没说清楚来着?憋在心里多不好,该说就得说,不然要一直等下去,你科考授官如果去了地方州府,跟他见一次面就更难,他明年也不知是科考出榜前头还是后头回来……”

“我之前,对你并不是很好,你为什么要帮我?”钟少韫不解,却难掩心头激动。

“呃,怎么说呢,我不想看见那么多遗憾吧,有时候不说,可能就忘了,再想起来的时候,面都见不上了。”卢英时不禁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还有,今日传来邸报,窦德偃赴任期间,暴卒于驿站,他死了。”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