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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李、玉二人湿漉漉的衣服,疑惑道:“李府主,你们怎么是从水里出来?”
李璧月指了指湖岸,靠近道:“水下还有两个人,麻烦马大人找几个水性好的人下水将人捞出来。湖边也着人看守,以免人犯逃脱。”
马兴远很快领命而去。
李璧月这才命人燃起篝火,一边与玉无瑑就着篝火烘烤已然全湿的衣裳,一边听夏思槐回报今晚的情况。
云阆茶馆和万红楼这边,所有人全部收押。发生了这么大事,太原王氏的府上却灯火阑珊,格外宁静,想必唐绯樱那边也是一切顺利。
但今晚的行动,到底是走脱了一人。那名被她用下弦月打伤,凿穿水道逃走的人应是傀儡宗的重要人物,可惜他早早逃离,眼下想必是极难追踪了。如今只能希望王道之还活着,能从他口中撬出更多信息。
王氏大宅之内。
灵堂之上的血迹已经被洗去,那纸钱燃尽的灰色余烬并未清扫,散发着焦苦的气味。
柳夫人坐在八仙椅上,望向唐绯樱,神情忐忑不安:“李府主要求我做的事情,我都已经做到。她是否会信守承诺,放过王氏一门其他人的性命?”
唐绯樱笑道:“我姐姐的信誉,你当然可以放心。难道你以为她会滥杀无辜吗?”
柳夫人沉默不语。她从前听说过李璧月不少的事迹,但仅限于她武功高强,是谢嵩岳之后的承剑府主,是天子重臣、太子密友。那日在酹月楼中,李璧月步步为营,攻心为计,最终突破了她的心理防线,迫使她吐露出王家的秘密。在柳夫人心中,李璧月高冷严峻,不苟言笑,并不是宽仁之人。
唐绯樱摊摊手道:“柳夫人若是不相信,我也没办法。但是我姐姐还有几句话让我转告给柳夫人,也算是她对夫人及太原王氏将来的忠告吧。”
柳夫人抬起头聆听。
唐绯樱道:“第一,王道之今日外出,莫名失踪,王二公子在家中突发恶疾而死。柳夫人既为王氏主母,当从宗族中挑选年幼聪明的孩子过继为嗣子,继承宗祧。当然在继子长大之前,夫人您少不得要挑起王家大梁。”
“第二,王家的那一千私军,必须在十天之内全部解散。”
“第三,王家涉及傀儡宗的相关人等,必须全部处置。当然了,姐姐说了,如果夫人你下不了手,这些我可以帮你处理干净,但是夫人必须拿出应有的决断来。”
柳夫人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李璧月帮她策划至此,看来确实无意将今日事态继续扩大。但是王氏嫡系父子三人皆死,她一个女子如何能撑起五姓七家的太原王氏的门户,不由发出一声轻微的自嘲:“她真是看得起我……”
“姐姐说派人查过您的过去,说您在未出嫁时,也曾骑马仗剑,堪称英豪。只是嫁作人妇之后,一心只想讨好夫婿,消磨了意气。但夫人你掌王氏中馈多年,王道之一死,也无其他掣肘,做到这些事情应是没问题。”唐绯樱见柳夫人仍是忧心忡忡,又道:“夫人倒也不必小看了自己,谁说我们女人做事都得靠他们男人啊。若是我像夫人一样,独掌七阀之一,恐怕做梦都要笑醒。”
柳夫人看着唐绯樱神采飞扬的眉眼,忽地一叹:“假如琼英还活着,你能嫁入太原王氏,该有多好……”平心而论,唐绯樱武功高强,性情独立,开朗直爽,如果她是自己的儿媳,说不定能撑持太原王氏的门户。
唐绯樱连连摆手:“可别,你的儿子可不是我的真爱,我的人生目标也不是成为豪门贵妇。”
柳夫人好奇道:“唐姑娘你的人生目标是什么?”
唐绯樱意气飞扬,毫不掩饰地谈起自己的雄心壮志:“首先是像我姐姐那样,当个大官,让所有人看了我都服服帖帖的……其次嘛,当然是谈更多的恋爱,找更多更优秀更好看的男人……”
……
晋湖虽然水深,水域倒不算宽广。
李璧月在篝火前坐了一会,等衣服差不多干时,得到了回报,马兴远的人从晋湖中捞出了两个人。
那名云阆茶馆的乔管事不幸溺死,但王道之运气不错,竟然还留着一口气,被送到李璧月面前。
王道之在水里泡了一段时间了,全身惨白,乱糟糟的湿发沾了满脸,如同一只水鬼,任谁也看不出眼前之人竟是威风赫赫的太原王氏的家主、在太原一地能与马兴远分庭抗礼的人物。
王道之趴在地上,不敢抬头,显然是不愿意让人看到他的脸。李璧月斥退无关人等,只命夏思槐带人在不远处守候。
李璧月轻声道:“王道之,虽然你意图杀我,但本府主之前的承诺仍然有效,只要你交代那操控傀儡之人究竟是谁,如今逃亡何处,我可以饶你一命。”
王道之呸了一口道:“李璧月,你我之仇不共戴天。今日落在你手里,是我王道之技不如人,但你休想从我口中得到傀儡宗的任何情报。我今日身死,自然有人为我报仇。”
李璧月并不答话,只是冷笑一声,笑声极为嘲讽。
王道之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
李璧月道:“我笑你王道之枉为太原王氏家主,却始终活得不清醒,将复兴太原王氏的希望放在傀儡宗身上,却不知自己从头到尾只是一颗弃子而已。如今穷途末路,还指望抛弃你的人替你报仇,岂不可笑!”
王道之愤怒道:“你胡说——”
李璧月慢声道:“不是吗?其实就算傀儡馆被我发现,你王道之也不是必死无疑。傀儡馆下坠到地下之后,你们傀儡宗有三个人,而我方只有我与玉无瑑两人,而且玉无瑑并不会武功。真的动手,三对一,你们并非没有胜算。而你极力维护的那一位却毫不犹豫地掘开水道,抛弃你独自逃生。他分明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让湖水灌入地下,杀我李璧月的同时,杀你灭口,以免你出卖他的秘密。”
她看王道之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傻子,“宗长竟然还期盼着这样一个丝毫不顾盟友的人替你报仇,我该说你是愚蠢,还是天真呢?”
王道之脸色涨红,不发一言。
李璧月知道自己的攻势已经奏效了。她所说的话并非全部事实,在那人无法驾驭傀儡的情况下,她以一敌三,轻轻松松,那人绝无可能在她眼皮子底下救走王道之。她这一番说辞纯是挑拨离间,加深王道之对盟友的怀疑,只要王道之心中动摇,便有可能向她吐实。
她又趁热打铁道:“十年前,阁下离开长安之时,傀儡宗许你从龙之功、宰相之位;所以这十年,你赌上太原王氏一门的性命,为傀儡宗招兵买马、出钱出力。可是如今你王道之遭难,傀儡宗却无一人相救,足见你王道之在傀儡宗不过是一枚随时可弃的棋子而已。我暂时不会杀你,你好好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