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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踮起脚尖一够,就将那张弓握在手里。弓是以紫杉木制成,质地柔韧而轻盈,轻轻一拉,弓弦韧力十足。她再非当日的黄毛小儿,一眼就能看出制作者在上面花费不小心思。她轻抚着弓身温润的纹理,心中百感交集。
十年之后,云翊已经不记得她了,她还能收到他迟到的礼物,这种感觉着实微妙。
她想,她应该快点解决傀儡宗的事情,早些去找他。
她坐下帮师娘择菜,一边问道:“师娘,听说程先生这些年在太原王氏做西席,是吗?”
闵白素道:“是哩,但是太原王氏规矩多,不如从前在灵州自在。不过王家的束脩给得大方,聊以谋生。王家的公子小姐也不是做学问的人,比不得云翊,先生常常念叨如果他还在,也许都考上状元了……”
李璧月想起如今玉无瑑那逍遥随性、与从前判若两人的性子,脸上浮起她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微笑。程先生还在惦记考状元的事,可惜玉无瑑却被玄真观拐了去。人还是那个人,命运已大相径庭了。
她问道:“王家的长公子昨日是否来看过先生,还吃了一碗面?”
闵白素道:“是啊。王家几位公子小姐,就属大公子孝顺。逢年过节都会买礼物上门,昨日他是专门上来探病,我便留他陪先生吃了一碗面。虽说咱们家没有什么山珍海味,但这也是师娘的一番心意。”
李璧月看着闵白素的神色,约莫她还不知道王琼英死了的事。王琼英中毒之事谅也和她扯不上任何关系,也就没有提自己查案的事。
她留在程家,帮师娘做完了这一顿午饭,吃过饭之后,告辞离开。
闵白素送她到巷门口,而程儒清拄着拐杖,站在院门口遥遥望着她。一直到马车之前,闵白素都欲言又止,李璧月猜出她的心思,应是程儒清想让她问问是否有云翊的消息,却唯恐伤心,没有出口。
她最终不忍程先生和师娘如此伤怀,宽慰道:“师娘,您回去之后,嘱咐师父好好养身体。若有云翊的消息,我必会带他来拜见你们二老。”
她想,就当给年事已高的先生和师娘留个念想。而且,她既然找到了他,早晚也会有这么一天的。
***
唐绯樱已在马车上等了偌久,甚是无聊。见李璧月上车,连忙问道:“怎样?”
李璧月摇头:“闵师娘绝对不可能在食物中下毒。去酹月楼吧……”
唐绯樱道:“酹月楼就更不可能了,昨日点的那些酒菜,我每一样都尝过了,如果有毒,我肯定比王琼英先死。”
李璧月挑眉:“可闵师娘做的面条,程先生和师娘都吃了;王家的鱼脍,王道之也吃了;目前看来,还是你下毒的嫌疑最大……”
唐绯樱告饶道:“姐姐,真的不是我——”
李璧月:“我相信不是你,所以这个案件必定有一些容易被忽略的细节。”
两人很快到了酹月楼,李璧月让唐绯樱按照回忆将昨日所点的菜式重新点了一遍。当然主要是唐绯樱吃,李璧月每样略尝了几口,确实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她看着唐绯樱大快朵颐的样子,不知为何忽然想到王琼英房间内那些春宫图,开口问道:“绯樱,你和那王家公子在分手之前进展到哪一步?你们是否已经……”
她说到这里欲言又止,虽说唐绯樱叫她一声姐姐,但这毕竟属于隐私之事。
唐绯樱脸上浮现坏笑:“姐姐竟然对这种事情感兴趣,该做的事情自然都做过。”
李璧月又问道:“你们试过几种姿势?”
这种炸裂的问题从李璧月嘴里问出,直将唐绯樱惊掉下巴,她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姐姐问这种事,莫非是有相好的情郎?怎么,你们房事不谐,要不要教你一点经验?”
李璧月面无表情,声音冷硬:“不要将话题扯到我身上。你现在是个嫌犯,我是主审官。我觉得此事说不定与王琼英之死有关,你最好……”
她还没说完,唐绯樱就举起手:“好了,好了,我老实交代。就试了一次,可惜美人中看不中用。所以我就甩了他,自然也没有其他姿势。”
李璧月又道:“那他是否常去青楼楚馆之类的地方?或者还有其他的情人?”
唐绯樱道:“我跟踪过他一段时间,他从来不去这等地方。在男女之事上,也算得上洁身自好。不然,我又怎么会看上他……”
李璧月陷入沉思。王琼英和王桓英都是十七八岁的年龄,按照唐绯樱的说法,这个王家长公子的感情经历也比较简单,他是怎么画出那么多的春宫图,难道仅仅是凭自己的想象吗?
她又问道:“那你可知他平常最常去那些地方,或者和什么人交好?”
唐绯樱:“他出门不多,一般就是去茶馆看傀儡戏,没见与谁特别交好。不过,他对母亲孝顺,对妹妹也好。柳夫人笃信道教,每月初一十五都要去城中玉皇观烧香,他一整天在母亲跟前侍奉。”
李璧月终于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王琼英死亡,最为伤心的应该是他的母亲柳夫人。但李璧月今日在王家,只看到王道之和王桓英父子,并没有看到王家主母柳夫人。
她道:“先回驿馆吧,我明天想办法见见这位柳夫人。”她想起唐绯樱风流佻达、不肯吃亏的性子,到底有些不放心,叮嘱道:“在我找出真凶之前,你就先在驿馆住着,不要惹是生非。”
唐绯樱娇笑道:“姐姐放心,我一切都听姐姐的安排。”
知一观内,裴小柯百无聊赖地坐在地板上,一下一下地扔桃核喂给玉无瑑养的那只松鼠小白。
门外响起一道声音:“小仙君,玉观主在吗?”裴小柯回头,见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婆婆,那婆婆杵着拐杖,佝偻着腰肢,手里捧着几个蜜瓜。
裴小柯连忙将她扶进来,道:“肖婆婆,你快坐会。师父他在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