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第1页)
“是以,若非吾心甘情愿,无人能够逼迫行事。同样,即便是亲密无间之人,亦不能左右吾心之所向。”
向瑾听懂了,“何为先生心之所向?”
刘霄直视他,“辅佐世子。”
向瑾心弦剧颤,他几乎一瞬间便听懂了刘霄话中深意,也信了。只是他所思终究浅了一层,未意识到“辅佐”这两个字真正的含义。
“谢先生不弃。”向瑾虔重地咬字。
刘霄轻轻颔首,柔和的目光示意向瑾说下去。
世子不再犹疑,将自己这一路上所思所谋,事无巨细,一一道来。一个多时辰的工夫,刘霄听的多,说的少,只在几处涉及京中局势之处略作提点。
末了,向瑾问,“先生可有疑?”
刘霄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世子一番运筹,说实话,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孩子的确长大了。至于个中隐秘缘由,他未提及的,自己也不便多问,谋士自有谋士该恪守的本分。
刘霄,“事不宜迟,明早我自去慈宁宫走一趟。”
向瑾,“有劳先生。”
“世子,”福安敲门,“杜院判来了。”
向瑾忍不住出声叹了口气,“请进。”
自打他回府以来,杜院判日日前来请脉。该说的话他也试图婉转地说出口,但不比无二好糊弄,老院判压根儿不吃他那一套,我行我素装听不懂,向瑾着实做不出卸磨杀驴,没大没小的混账行径,只得放任下来。
刘霄告辞,向瑾送他出去,恰好在门口与老院判迎面撞上。杜院判眉头不明显地皱了皱,刘霄朝他客套两句,在世子看不见的角度摆了摆食指。
随从在门口等待,接过刘霄的轮椅。被推上自家马车的一刹,他不意外见到有人鸠占鹊巢,大刀阔斧地填满了半个车厢。
“说好了只待一个时辰,”刘壤眼神往外瞟,“言而无信。”
刘霄一肚子的讽刺挖苦,到底没吐出口。这几日,他躺在床榻上,看这人进进出出小心翼翼地觑着他脸色照拂,嘴上虽尽是回以抱怨,但实则,刘壤回家当日将他抱起来时亮过漫天星斗的目色始终在他脑海里徘徊。而他又总是忍不住去揣测,若是那一关未闯过,等待刘壤归来的只是一捧骨灰,那双眼眸中又会是如何光景。
每每思及,心尖刺痛难耐,斟酌再三的无情话语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来。
积攒的政务在陛下快刀斩乱麻之下,所剩无几,但无一依然抓不到空闲与陛下叙话。人家每晚在外周旋至夜深,回到寝殿中便将自己关进雪庐。曾经唯一热闹过的方寸之间,被其不讲道理地霸占。一晚上叮叮咣咣不停,每每以为定然是拆了家,早上他和无二溜进去查看,一地被收拾妥当的断壁残垣之上不乏血迹。
两人苦着脸对视,无一心累地安慰,“没事儿,至少没进那间屋子。”
这几日,散朝后,陛下选了一处闲置的宫殿,一待就是一整个午后。没有不透风的墙,不多时,陛下会见考核宗室子弟的传闻便在京中甚嚣尘上。
成景泽没打算瞒,这事也瞒不住。至于前朝后宫如何揣度,他压根没搭理。
是日早朝,内阁战战兢兢地递上世子奏请上朝议事的折子,满朝文武眼观鼻鼻观心,生怕被陛下迁怒。
陛下只扫了一眼,轻描淡写地,“准了。”
无一老怀甚慰,插空拽住陛下,语重心长地竖了个大拇指,“这就对了。”
他以为小世子递出的乃橄榄枝,自家铁树终于懂得顺台阶下。
谁知,翌日清晨,世子提前入宫,光明正大地去了太后那里请安。然后,不出半个时辰,世子请太后赐婚的消息,便如长了翅膀一般,飞遍皇城的每一个角落。
之前,刘壤替向瑾与刘氏表达合作的意愿,刘氏自然没那么容易轻信,甚至在第一时间怀疑,这是不是陛下与世子串谋布下的局。
但对方并不计较她认可与否,先一步表达诚意而已。
继刘霄铺垫之后,这一趟,向瑾亲自入宫,不惧流言蜚语,大大方方地前往慈宁宫请安,无异于公开下了皇帝的面子。向瑾恭恭敬敬地向刘氏见礼,简单的寒暄过后,世子在太后面前亲口承诺,荣国公府婚事,但凭刘氏做主。
换句话说,也就是向瑾娶谁,只要刘氏指定了,他就认,这实在是不可谓不诚意满满。这简直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无论今后各自立场如何变幻,联姻的决定权所带来的是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太后自然乐见,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从慈宁宫出来,当头迎上初升的旭日,向瑾被刺目的太阳光晃得一个踉跄。前方值守的禁卫瞥见,赶紧跑了过来,“世子,可是身子不适?”
向瑾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无妨。”
他这几日本就睡得不好,即便喝了杜院判的安神汤药,也不似过往起效。夜里总是睡不踏实,朦胧中屡屡有一种被注视的不自在,好几回猛然惊醒,床畔皆空无一人。
向瑾有些头昏脑涨,他迟疑片刻,让禁卫招了步辇来。以往他在宫中甚少行走他处,偶尔为之也袭了陛下的作风,自力更生。
如今,没这个必要了。
禁卫得令,立马安排,内务府的步辇来得飞快,禁卫跟随着将世子护送至大殿。
在慈宁宫耽搁了一阵子,殿上早朝已议程过半。內官通报过后,殿门敞开,世子不疾不徐地走了进去。
众人目光齐刷刷向后,世子目不斜视,行至阶前,不卑不亢,“向瑾来迟,请陛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