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第2页)
一张张牛皮鼓墩放在山脚,桑尔面色凝重,指尖沾着羊血,在额间画下残月的痕迹。在她身后,站着正处壮年的苍狼旗族人。众人无声,沾着羊血的手指颤颤巍巍描绘出残月轮廓。明月高悬,月华落在鲜红的残月上。
“愿天神!宽恕我们的罪孽!”
桑尔率先开口,话落,族人齐齐跪在山前,声音哀伤又绵长,复述着桑尔的话。狼群悠扬的嚎叫也融入众人悲悯的声音。
愿天神,宽恕我们的罪孽。
鼓声响起,厚重,沉闷,像黑暗中的心跳声。桑尔双手握着鼓槌,眼底多了几分虔诚。她在心中无声祈求——天神保佑,让特勤平安归来。天神保佑,让苍狼旗躲过灭族之灾。
族人配合着桑尔的鼓声,鼓槌撞击在鼓面上,肃杀之息压下风声!战鼓启,战歌扬,荒凉之冬,本就是危险的敌人。鼓声层层推进,族人面色凝重,双臂用力,将生存的不对等融入鼓点!激荡的鼓点一刻不歇,在尧山的道路穿梭。
鼓声和心跳声交织,血液流淌周身,族人被前所未有的畅意裹挟!那畅意似曾相识,何曾几时,玄月部只有四旗,而她们,都是本该被放弃,被奴役的人!有人出现了,那人是旁人眼中的灾祸,是注定会让玄月部毁灭的存在。
她们怕她,更怕过去的生活。那日黄昏,稚嫩的少年牵着一匹马,孤零零走出总部。玄母说,她们有选择的资格,看是否要尾随萧厌。
起初,没有人动。玄月部难得安静下来,萧厌并不觉得有人会站出来,桑尔是第一个走出城门的人。接下来是老人,她们的面颊早已被岁月风蚀,旁人都在讥笑。
老人们步伐缓慢,像余下的生命一样迟缓。萧厌低着头,紧紧握着缰绳。有人说,那是怪人第一次掉眼泪。
她的泪水被风接住了,如果天神心疼她,会将泪水带到玉湖去。传闻玉湖的水幽绿,和她的眼睛一样幽绿。没有人知道她的泪究竟有没有到玉湖,只是那个黄昏格外悠长。她们步伐缓慢,跟随在萧厌身后。
此后,玄月部第五旗诞生了,那便是苍狼旗的由来。她们流着不同的血液,却感受着相同的畅意。她们不再是“累赘”,她们是苍狼旗的族人。特勤说过,她会带领她们活着
激荡的鼓声让尧山叹息了,轻微的叹息,却让所有苍狼旗族人血液沸腾。桑尔怔怔抬头,鼓声戛然而止。月华流淌了,月光怎么会流动呢?尧山厚重的身躯骤然崩裂,沉睡的地母叹息了,要惩罚这片充斥罪孽的土地。
雪也苏醒了,从山巅坍塌,涌入包围着的迅鹰旗领土。
桑尔如释重负,半晌才感受到脸上的温热,她一把拂去不合时宜的泪水,有序指挥着族人。
“撤离——!”
*
“你救不了我。。。”
“曲昭,离开吧。她们不会杀你。。。”
血宛若要流尽,剥离走萧厌所有的力气。她视线模糊,想推开拽着自己的女人。
“闭嘴!”
慕容烟揽住萧厌的腰,让她近乎所有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迅鹰旗混乱不堪,萧蓉不知所踪。慕容烟好不容易才带着萧厌从火口走出,毡房外满是迅鹰旗的人,她们持刀后退,眼底恐惧不减。
慕容烟压下声音警告,“这段路,必须你走,萧厌,你不准死!”
她听到一声闷笑,萧厌将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脖颈上,借着自己的力伪装成相安无事的模样。一路上所有人都仇视着萧厌,却无人敢上前。
毡房内的血腥已不是秘密,那一个个失去眼睛的族人印刻进她们脑海。萧厌猩红的眸子淡淡向她们一瞥,便有人的弯刀落地,吓得坐倒在地上。有人说她的眼睛会摄魂,特勤被她看了一眼,便昏死了过去。
血侵入萧厌的狐裘,加之她的煞气,更证实了她“厉鬼”的身份。
这段路太长,慕容烟出了薄汗。萧厌的呼吸拍打在她脸颊,一同而来的还有血腥,那是连云杉都遮盖不了的气息。慕容烟眼眶莫名发酸——今夜,萧厌根本没想着活着回去,
“怕什么。。。我说了,你入我苍狼旗。。。便是。。。”
一口淤血,硬生生被萧厌堵回去,她微蹙眉,不过瞬息,又恢复平静。有人远远观望,试图找出破绽。萧厌顿住脚步,在茫茫人群中,一眼找出对方。她似一尊杀神,手握锋利的簪子,似笑非笑地盯了那人一眼。
仅一眼,便让那人吓得躲入人群。不敢抬头。
“说到哪了?你入我苍狼旗。。。便是我的人。。。”
“我说过会让你。。。活着。。。你不信我?”
“你这骗子。。。”
一滴泪,悠然落下,将脚下泥雪灼出一个细小的疤痕。疤痕刺痛了萧厌眼眸,她的视线清晰了几分,盯着化开的痕迹,莫名笑了。
慕容烟,是第一个为她流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