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客(第2页)
质明若有所思。
“是不是在想我怎么那么确信?”阿基维利好整以暇地问。
质明端起茶杯,微微颔首,她的话还是很少,有种很久没有同人交流过的生疏——俗称人机感:“愿闻其详。”
“噗,祂角上挂着的和你眼睛上蒙着的简直一模一样,但凡见过祂的一眼就能认出来吧!”
阿基维利端着茶杯一边笑,一边打个响指开了车厢的门,一个灰毛大耳朵兔子一样的迷之生物端着一盘点心走了进来,它一边给质明介绍着列车特色帕姆派一边数落着阿基维利,说得太入神,被质明微冷的手轻轻摸了一把长耳朵也没反应过来。
“我是列车长,不可以把列车长当成玩具帕!”
阿基维利夹着嗓子:“抱歉啊帕姆,你实在是太可爱了嘛~”
很容易被哄好的列车长嘟嘟囔囔地走了,阿基维利还是笑得很开朗,祂的视线落到窗外,温和道:“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讲讲这个世界,和我们到来之前发生的事情吗?”
繁星与明月随着夜色一起褪去,伴随着第一缕晨光,巨树的枝叶发生了改变。点缀着淡黄花朵的月桂几乎是在顷刻间变成了浓荫的桑叶,列车之内,质明虚幻的影像也随之变化,点缀在发间的月桂变成了桑枝桑叶,几乎是明示了她与这棵巨树的联系。
列车外,无名客的惊叹此起彼伏,属于白日的草木舒展筋骨,绽放花蕾,欣欣向荣。列车内,在阿基维利好奇的目光下,质明慢慢道:“它是我的卵壳,我的蝶蛹,我的箱庭……我曾经的家园。”
丰饶的令使于是讲起一个拥有双子恒星的文明,讲起它如何兴盛,又如何毁灭;讲起带着人类最后希望的宇宙飞船如何摆脱大气,如何摆脱复杂的恒星引力,又是如何在星系的边缘遭遇了庞大的陨石群;讲起自己无法视物的双眼,讲起自己如何从冷冻仓中苏醒,又是如何在一片黑暗与寂静之中等待死亡。
最后,药师在一片死寂的深空中将她擢升。
人类脆弱的灵魂与精神无法完全承载药师无私给予的力量,质明在谒见了丰饶药师之后便收拢原生星域残余的物质,构建了一套简陋的防御体系,便在巨树的中心陷入了沉睡,以时间的伟力促成精神与□□的融合。所以真正的质明还蜷缩在冷冻仓内沉睡,如今阿基维利和无名客们见到的只是意识投影。
至于在无名客们到来之前造访此地的不速之客……质明眉头微皱。
“那群人自称‘武装考古学派’,来了我这里就四处挖掘翻找,烧尽了好几块地皮,连我的根系都要一起折断,我试图制止,但他们充耳不闻,甚至拿出了更大当量的炸药。我只好把他们全都变成了肥料。”
阿基维利对此并无意见,只是诚恳地建议:“博识学会旗下学派林立,你提到的这一支算是格外蛮不讲理的,其他的,比如‘烛墨学派’和‘星空生态学派’倒也还像那么回事,下次遇到的话,不妨给个好脸色。”
“多谢。”质明有些呆呆地应下。
“——不过,我看你和帕姆沟通没有障碍,你注射了联觉信标?”
质明笑了笑:“一位智械朋友的赠礼。”
阿基维利端起茶杯向质明示意,祂笑道:“无名客们不缺乏勇气与好奇,但总是冲得太前,难免受伤,星穹列车缺一位医生,如果你破茧而出之后不知道该去做什么的话,不妨来当一当无名客?星海如此广大,寰宇瑰丽奇景多到不可胜数,去看看总没错的。”
阿基维利此时仿佛才终于有了那么一点虚幻的长辈气质,祂温柔地注视着舷窗外的无名客们,又越过那群人,越过草木,越过树冠,越过人造的大气,投向无穷远的星空。
质明看清了开拓星神的表情,那眷恋着什么的模样,是如此接近人类。她的恩主药师总是无悲无喜地笑着,慈悲如佛面,但比起人类,大概更接近木胎泥偶。药师当然不是真的没有感情没有悲喜,擢升她时祂也为她垂泪,但比起如今沐浴在晨光里的阿基维利……好似都差了些什么。
“……谢谢你,阿基维利。”质明只能如此说道。
“好说,那就希望你别撞上某个总是喜欢混到列车上来捣乱的家伙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