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第2页)
思及此,江淮安揉了揉发酸的眉眼,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点。暴雨未歇,他走出神武门时,门前坑洼处的积水已至脚踝。刚接过城门守军递过的绣春刀,却恰巧撞见了正要出宫的陆正正。
江淮安下意识放下伞柄,垂头行礼:“陆首辅”,却只听得一句轻哼作为回应。
余光之间,他只看见一袭绯色衣角在他不远处停留了片刻,那人冷淡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江千户做出这副姿态,是要给谁看?”
雨花飞溅,江淮安周身已经湿透,却不曾抬头。只待那人离去,他才堪堪抬眸。不知是否是雨水过大,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总觉得陆正离去的身影有些摇晃不稳。
上辈子,陆正是因病去世的。想到这儿,他不禁出了一层冷汗,一时竟定在了原地。直到门前的守卫军出声提醒,他才捡起伞面,移步离去。
多年过去了,人们都说往事会渐渐被埋葬。实则不然,往事会自行爬上心头。
譬若此时,西胡同南角,安和医馆内。
“什么东西!也敢跟本王讨价还价。本王肯光顾你这个医馆,你就该谢天谢地了,还敢找本王要钱!”
蟒袍,金带。狂悖,傲慢。
一个名字在心底呼之欲出。陆晚顿时觉得手中的药方都拿不稳了,脚步亦有些虚软,胃里更是一阵排山倒海。她想呕吐。
有的时候,憎恨与恐惧是如影随形的。哪怕多活了一世,再次听到豫王刘子陵的声音后,她还是会克制不住地颤抖。
“王爷,你可怜可怜我们这些老百姓吧。我这医馆一个月本来就这点收入……”
“放肆!”
那医馆的大夫话还没说完,身上就挨了一脚,不由得吃痛喊了一声。大夫大抵是不敢惹事,只好缩在角落里,掩面而泣。
王子皇孙,庶人平民。有人天生高贵,有人天生低贱。低贱得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咦,这位姑娘看起来好生美丽!不如跟本王回去……”不知从何时始,一身蟒袍的刘子陵忽然注意到医馆里的陆晚。他面上露出几分恶趣味似的好奇,快步走近,似是想伸出手来戏弄她。
陆晚垂眸看着他伸出的手。医馆里没什么人,大夫强忍着的哭泣声在此间内显得更为刺耳。
那一瞬间,她好像又回到了教坊司里那个昏暗又绝望的夜晚。
陆晚,镇定,镇定!
其实人很多时候都比自己想象得更为坚强。当那只手快触碰到她的发丝时,比恐惧最先抵达她内心深处的,是愤怒和不平。
啪——
也许陆晚自己都没有想过,她这双女儿家的手,竟可以打出这么响亮的一个巴掌。
“你竟敢打我!”刘子陵捂着脸,又惊又怒地看着面前这位看起来文弱无力的女子。
陆晚凝着他脸上那个明显的巴掌印,内心逐渐镇静起来。
这不是前世,陆家还没有没落,她无需惧怕他。
“欺压平民,调戏妇女,你不该打吗?”
“我是当今皇上的胞兄,你怎么敢伤我?”
“我的父亲是当朝首辅,天子之师。你怎么敢冒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