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第3页)
而后直到一六一零年,才有医生为第一个孕妇做了剖腹产手术,但这种手术超乎后世人们想象的是,当时的医生居然只知道切开孕妇的肚子和子宫取出胎儿,却不知道应该缝合子宫的切口,这导致大部分产妇在剖腹产手术后不是死于出血,就是死于感染,存活率还不到一半。
如果这里躺着的是一个普通的妇人,这个建议未必不可行。在这里躺着的是一位君王,约翰。斯诺医生的建议完全值得人们将他吊起来绞死。
“但活见鬼的!这里不是有那么多天使吗?”医生歇斯底里地大叫到道,天使与半天使的血液,我们之前说过了,就是最纯净的圣水,它能够驱逐瘟疫,抵御伤害,也能够在瞬息之内止血,弥平伤口,而剖腹产最担心的不就是这个吗?
可此时就有人低语道:“这难道不就是女王陛下为了逃避分娩的痛苦而遭受的报应吗?”这个句话声音虽低,但在场的人又有谁听不到?一部分人沉默不语,而另外一部分人居然在赞同的点头。
瓦耶站立在那里,他已经想通了前后关节,当然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留守在肯辛顿宫,却突然听见有人在奔走呼嚎,声称女王陛下在广场遭到了袭击,他们是有意这么做的,他们知道维多利亚一直在担忧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已经因为这份担忧受尽了折磨,就像是渴望自由的鸟儿,一看到笼门打开了,就会不由自主地飞出去。即便这会打破女王陛下为他建造的玻璃高塔,让自己受伤,让维多利亚愤怒,他们的争吵让他们的敌人有了可以利用的空隙。
这是他的错。
人们还在争执,但瓦耶已经接过了约翰医生递来的一柄锋利的手术刀,他直接握着刀柄,割开了女王的高耸的肚子,皮肉翻卷,脂肪溢出,粉红色的膨大子宫犹如心脏般的跃动着,他继续往下,在一阵狂乱和惊恐的呼喊中,托出了那个面色青紫的婴儿。
他俯身在她的小嘴唇上轻轻一碰,如果他还是一个真正的天使,这个吻能够叫死人复活,现在它只是一个赐福,但这个孩子是幸运的,他还没有完全失去生命。在瓦耶的嘴唇离开后,他就立即活跃起来,可怕的青紫色从他的皮肤上褪去,婴儿张开了嘴,响亮地嚎哭。
“是个男孩。”瓦耶将他交给就在近侧的子爵夫人,然后他转向女王——这个情景非常可怕。
他举起手,刚才切开了女王的手术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臂,将大量的淡金色血液流入女王陛下的腹腔内,血肉和内脏被笼罩在了一层温暖的光芒里,它们蠕动着,伸展着,愈合着,这比后世的任何一台外科手术都要精妙,所有的血液、神经、肌肉、粘膜、脂肪、皮肤都在遵循着自古以来的规律与方位各归其位。
瓦耶任由自己流了好几分钟的血,才慢慢的将手臂收回来,他的羽翼肉眼可见地变灰,但女王已经完全痊愈了,她闭着眼睛,面色红润地睡去,腹部光洁无瑕,一点也看不出曾经被开腹过,甚至不像是个疲惫的产妇,一旁的侍女们连忙帮她擦洗身体,更换床单和衣服,多余的人也慢慢的退了出去。
今天的变故着实叫人目不暇接,但结局还不那么坏,她们安慰自己,女王陛下活着,新的小王子也活着,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得为了自己的作为付出生命的代价。
那个年轻的御医肯定得死,谋刺女王未必都会死,但他倒霉就倒霉在与之合谋的人“不太对”,女王若是无法追究主谋,就算是法官也未必能阻止她在一个无关紧要的帮凶身上发泄怒火。
“你是说肯特公爵夫人和阿尔伯特亲王?”
一个人低声与自己的密友谈论道,“我觉得他们顶多只会只会被流放或者囚禁吧,流放到她儿子的公国里,或者是囚禁在某座宫殿里,他们甚至不可能被流放和囚禁多久,毕竟之后还会有数不尽的重大场合,美满的家庭——这是民众们所希望看到的事情。
更不用说了,我们有的毕竟是个仁慈的女王,可不是亨利八世,她绝做不出将自己的两个至亲推上砍头台的事情,哦,对了,就算亨利八世也没砍了他老妈。”
第489章决断(1)
阿尔伯特亲王被囚禁在威斯敏斯特修道院的一个房间里,这个房间曾经属于一个苦修士,四壁空荡,只悬挂着一个很小的十字架,地上是稻草的床垫。对于一个亲王来说,几乎可以视作一种羞辱。但他的心中并不十分惊慌,说到底他甚至不是主谋,顶多是个从犯,而他也只是纵容肯特公爵夫人玩了个小把戏而已。
如果要追根究底,还是女王陛下自己的错。如果她愿意按照正常的方式生产,而不是去做什么麻醉分娩术,没人能够在她不允许的情况下让其嗅闻乙醚。又或者是说她愿意给他,给她的母亲,他最亲爱的两个人一些权利,他们也不会铤而走险。
天晓得,他的状况也已经糟糕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如果不是为了女王手中的权力,他何必要成为一个受到百般限制的王夫呢?即便他只是家族中的幼子,分不到多少资源,他也可以进入军队,或者是进入政府,他会有一个比现在更为完美的家庭,一个对他俯首贴耳温顺至极的妻子,几个更亲近父亲的孩子,他不用被人用警惕和戒备的眼光注视着,也不用去做一个空洞的展示牌。
他忽然发笑,说到做展示牌,大概没人能比他做的更好了。之前他们也在冷战,但到了重大的场合女王陛下依然需要他站在自己身边,他是这个家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虽然没什么用处。
阿尔伯特亲王都能如此轻松,肯特公爵夫人更是无所顾忌。
她只恨自己的计划没有成功,她对自己的女儿一向没什么好声气,自打她见到了女王身边的那个天使,就知道自己的女儿不可能再被她说服和影响,但她的外孙们可就不同了,比起一直忙碌在政务和妊娠中的女王陛下,她这个外祖母还是做的相当称职的,尤其是女王陛下与阿尔伯特亲王的长子爱德华,对于这个未来的国王肯特公爵夫人简直就是呵护有加。她有一个与爱德华王子年龄相近的私生子,当然也知道这个年龄的男孩子都在想些什么,需要些什么,懂得些什么,她见缝插针地争取他对自己的信任,或许还有爱意。再过两三年,她又有另外一种手段,让这个男孩对自己心悦诚服。
她已经考虑过,如果女王也就是她的女儿维里多利亚死去之后,作为其父亲的阿尔伯特亲王是最有可能成为摄政王的,到时候他们直接免不了又有一场争锋,但没关系,孩子与父亲几乎都是天生的对立者。父亲厌恶孩子的鲁莽冲动,孩子厌恶父亲的古板守旧,而且爱德华王子身边的英国人也会帮助她一起来对付这个外国人。
即便事情到了最坏的那一步,她还有一个杀手锏,那就是将今天的谋划和盘托出,爱德华未必会有多爱他母亲,但亲王杀死的绝对不仅仅是一个妻子,或者是一个母亲,她还是一个国王,哪一位君主受得了这样的威胁!
——
“你觉得我应该见他吗?”
女王躺在床上忍受着胸脯鼓胀带来的酸痛,低声问道,她询问的对象当然只有那一位,她所最为信重的老师——瓦耶,瓦耶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神情温和,眼神宁静,仿佛暴风雨后的大海那样毫无波澜,他的翅膀没有收起来,而是放在了身后,长长的羽翼拖曳在地板上,已经被染上了大片的灰黑色,女王陛下强迫自己不去移开视线,这是瓦耶的错,也是她的错。
她不是那种愚钝固执的人,当然知道自己之前的行为才是这桩祸事的真正根源,她对瓦耶充满了愧疚。只是在这时候,她还是想要听听他的意见。“有关于这一位,”瓦耶沉吟着说道,“我也有过一点了解,毕竟他与您身边的人往来的着实过多。”北岩勋爵、墨尔本子爵的后嗣弗雷德里克与威廉,还有科恩伯里子爵夫人与她的养女拉结,以及那位长老会的半天使门徒约拿,甚至于今日的这桩阴谋都可以说是他一力挽回,”瓦耶无法确定,这是不是地狱的一个陷阱。毕竟地狱曾经成功的将一个恶魔送到了亚瑟王的身边,很难说祂们会不会在故技重施?
“但我觉得你还是应该见见他,”用一个甚至完全可以被获封爵位的功绩来换取一个觐见女王的机会,那个半恶魔应该有更大的企图才对,瓦耶斟酌着说道,“我会留在您身边,不要害怕,维基,没人再能伤害你了。”
“我顾虑的不是这个……”女王很清楚,再怎么“倒施逆行”,她也是一个君王,她不是“可以”而是“必须”会升上天堂,但她会焦灼于瓦耶的命运,瓦耶也会恐惧她的死亡,这时候她还是别说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