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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第5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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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冰又将那江形水势上下看了一回,想道:“我何痴愚至此!一妖免脱事小,《天罡总枢》事大。只管在此延挨,倘教那侍女走去,或被别妖解脱,这鄱阳老妖下落,又该问谁?”

惟恐云慢,急架遁光复回原路,远远眺望,见那侍女还停留在半空,心内大喜。原来这侍女被于冰用停云法停住,一步不能动移,又不敢跳出云外,满心里盼望一同类经过,救解走去;等了许久,仍见于冰从东如飞而来,心上甚是害怕。于冰至面前,用左手拿住他右臂,右手举起宝剑,大声说道:“你是要死要活?要活可句句实说,你主人鄱阳圣母住在何处?他洞中还有几个夫人?多少妖党?你适同那妖妇要往那里去?据实说来,我便饶你。你若要死,我便是这一剑,将你分为两段!

“那侍女战哆嗦的说道:“真人饶我性命,我-一实说。”于冰道:“我且饶你,你快说为!”侍女道:“我主人叫鄱阳圣母,他修炼了四五千,有通天彻地手段。他出身原是海中一个鲲鱼,我们能变化人形者,有一百四五十,皆是他拣选年代久远、有灵性的,他才肯传与变化人形之法。二千年以前,他便会云来雾去,游行人间。但他不能离水,隔十天半月,总要到水中一游。后来这几千年,他的道术愈大,反嫌水中出入不便,于江西庐山之西,寻得一九华山天桥洞,将我们会变化人形者,都叫到洞中伺候他。自修炼至今,从不害一人一物性命。他若化蛟化龙,亦早正其果位。但他耻为鳞甲一类,必欲脱尽凡骨,做一上界金仙,才是他的志愿。只因他道行日大,于一二百年内,陆续来了三位夫人,拜为门下。一叫广信夫人,他原是个鳌鱼修炼而成,即真人适才赶逐者。一叫九江夫人,系一乌龟修炼而成者。圣母洞中,还有一白龙夫人,系一银条鱼修炼而成者。他三个各有一二千年道行不等,其性都爱人间俊俏子弟。

而广信夫人,更是一日不可暂离。他三个都能隐显变化,法术超群。若得些珍奇异物,或美味佳品,必要与我圣母进献,因此我圣母甚喜他们,常指教法术,又戒他们贪淫,恐坏正果。

今午白龙夫人带领侍从,不知从何处弄来些猪、羊、鸡、鸭、酒菜、面食之类,到我圣母洞中进献。又差我与一侍女,分头去请九江、广信二位夫人。今被真人拿住,问我原由,我一字不敢涉虚,尽情实告,只求真人饶放我去罢!”于冰道:“你得领我到九华山天桥洞外,我便饶你。”侍女道:“我就领真人去。”于冰道:“你可先行,我在后面跟你。”用手一指,其云便行。约走有一杯热茶时候,侍女回头,用手指道:“前面双峰直立,峰中间系九华山洞门。”于冰下视,已看得真切,又将云头停住,向侍妇道:“我本意饶你性命,一则与你们巢穴甚近,怕你走露消息;二只看你伶牙俐齿,久后必作怪人间。

“那侍女还欲哀告,于冰手起剑到,在云内现出一个大虾,从云内坠落深涧去了。

于冰将遁光落下,一步步走到洞门前。正欲用法开门,忽见洞门开放,从里面走出两个侍女来,看见了于冰,大惊道:“道士从何处来?”于冰道:“特来化斋吃。”两侍女道:“此系鄱阳圣母别宫,刻下是白龙夫人整备筵宴,与俺圣母小饮。

因久候广信、九江二位夫人,不见到来,差我二人又去推请。

你系肉骨凡夫,怎敢妄想天府滋味?若教俺圣母知道,只怕你有死无生,快快去罢!”又一个道:“谁耐烦与他细讲。洞门左右开着,随他去罢。”说罢,两个分路,一往正南,一往正东去了。

于冰走入了洞门,不过数步,便看不清楚道路,觉得阴风扑面,耳中但闻抉江倒峡之声。一步步缓行前去,有一里多路,方看见一座洞府。于冰入了头门,见二层门上有许多奇形怪状、雕嘴鱼腮之人,或坐或立,在那里把守。看见了于冰,大喝道:“你是何处野道士,擅敢闯入圣母宫阙?真该碎尸万段!”于冰笑道:“你们还要和平些儿,听我说,我是个会耍戏法儿的道人,特来奉献圣母。”把门的道:“量你有何妙法,敢在俺圣母面前卖弄?”又有几个道:“戏法儿最是醒脾,我们与他回禀一声,看圣母娘娘意旨何如?”去了片刻,出来说道:“娘娘传你入去哩。你须要步步小心着。”于冰听罢,便随那妖入去。正见:一自天狐详嘱后,登山涉水漫言劳。

诛邪斩婢知原委,闯入龙潭觅老妖。

第六十二回掷飞针刺瞎妖鱼目,倩神雷拣得玉匣书

词曰:

九华山内住妖鲲,几千春。《天罡总枢》被伊吞,日欣欣。

闯入蛟螭幕,先飞戳目神针。迅雷大电破其身,从此步天津。

右调《望仙门》

话说于冰跟定那妖,走入二层门内,见周围俱是峭壁重崖,地方约有二三十亩阔。中间大大的一池水,水上面一座大石桥。

过了石桥,还有一百余步远,正中有间大石堂。此外也没有什么奇异花卉、禽鸟,止有大树三四株。再看那石堂,极其宽广,看来可容千人。四面有十数间小石堂,堂内外有许多妇女出入。

于冰走至堂内,见正面石床上坐着一个年老的婆婆,容貌甚是古怪。但见:唇薄口大,眉细眼圆。额匾而阔,也长着白发一撮;鼻宽而塌,时流着青涕两行。头戴鱼尾霞冠,脑后飘扬金缕;身穿团鹤锦袄,腰间缠绕丝绦。紫电裙,罩着红缎鞋,长过一尺四五;黄罗袜,包定白腿骨,粗余六寸七八。手擒玉如意一条,肩挂折铁刀二口。

又见旁边坐着一个妇人,生得甚是俏丽,穿一套稿素衣裳。

但见:

面若凝脂,红粉中,露些少桃花之色;目同点漆,黑白间,荡几多秋水之神。细柳腰,迎风欲舞;小金莲,落地生香。可惜长在妖魔洞中,真是羊脂玉沉埋山径;若教贮于金屋队里,无异夜光珠辉映兰堂。蹙蹙眉梢,捧心西子难比他风流;恹恹情绪,出塞王嫱怎当伊态度。素裙飘雪,时离倩女之魂;白衣飞霜,日卖观音之俏。

于冰看罢,众侍女大喝道:“圣母在此,还不跪拜么?”

于冰笑着,朝上拱手道:“久仰!久仰!”只见那圣母面上陡生不悦之色,向白衣妇人道:“此子骨肉清轻,大有道气;只是举动疏狂,令人可恼。”那白衣妇人笑应道:“这人眉目俊秀,态度风流,与人世俗道士大不相同。但他系草野之士,安知见圣母的礼法?不与他较论也罢。”说罢,低头笑了。只见那圣母将大嘴略动了一动,也有些微笑的意思,又将头儿点了两点,道:“你赏鉴的不差。若果然有些来历,我自然有番好安排。待再细细的盘问他。”说罢,问于冰道:“你是何方人氏?在何地方出家?做道士多少年了?今来此是何意思?”

于冰道:“我是直隶人,就在这九华山庙内出家。听得说你家今日宴客,我有几个好戏法儿,着你们看看,不知你们爱看不爱看?”那圣母笑向白衣妇人道:“这道人要在我跟前卖法,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那白衣妇人问于冰道:“你都会些什么戏法儿?”于冰道:“随心所欲,无所不能。”那圣母道:“你可会五行遁法么?”于冰道:“颇知一二。”圣母道:“你既会五行遁法,你可能在石头上钻出钻入么?”于冰心里道:“此法吾师能之。当日在西湖传道毕,将身子钻入地内去。我焉能有此大术?”因问那圣母道:“我不能,你能彀么?”那圣母大笑道:“些小神通,何足为异!”随将白龙夫人唤过来,站在面前,那圣母用剑诀在那夫人头上画了一道符菉,吩咐道:“你去钻来,着那道士看看。”那夫人笑嘻嘻,轻移莲步,款蹙香裙,走到石堂西边墙下,掉转头来,笑向于冰道:“那道人休笑话我。”说着,将身一弯,用头往石墙上一触,真与鳅鱼钻泥无异,形影全无。瞬目间,又从墙内钻出来。两旁众妖各大笑。那圣母亦拍手大笑道:“奇哉!奇哉!”问于冰道:“你以为何如?”于冰沉吟道:“此妖神通广大,我非其敌。

常人说的好:打人不如先下手。莫教吃了他的大亏,致伤性命。

“忙向身边,将天狐送的两个戮目针拿在右手,说道:“钻石不过遮掩小术。我有个挥针引线的大法,你可将眼睛睁大着,休要胡乱看过。”说罢,用手将针向那圣母眼上丢去。只见随手放出碗口粗细两道金光,直刺入那圣母两只眼内。那圣母大叫了一声,昏倒在地。于冰正要看针下落,不知不觉,两针还归在自己右手指内掐着,真奇宝也。那大小群妖都来捉拿于冰,于冰用呆对法,将众妖止住,一步不能动移。

只见那白龙夫人粉面通红,向于冰道:“那道人,你忒也无情!原说耍戏法儿,怎么就暗算起人来了?你有什么开解的法儿,快将我圣母救好,我还有一件大便宜你的话,要告诉你说。”于冰听了,只当他说出《天罡总枢》的话来,大喜道:“你有什么便宜我的话?快说!我自有解法。”那白龙夫人欲言又止的说道:“我看道兄珊珊仙骨,定是有根气的人。就是我。虽容貌丑陋,也是数千年得道之仙,意欲与你成就夫妇,各传各道,彼此通同,继续裴航刘纶的美迹。我圣母醒转过来,我自有话替你分说,圣母断不难为你。若是片言执谬只怕你性命难逃。”于冰听罢,向白龙夫人迎面唾了一口,且笑且骂道:“我当你说《天罡总枢》话,谁想放这般无耻妖屁,致污我耳。

“旋将双针向白龙夫人丢去,金光到处,已透双睛。白龙夫人喊一声,倒在一旁,须臾化成十数丈长一大银条鱼,满身都是锦鳞细甲,绵亘在石堂西边。

于冰见白龙夫人已死,心里说道:“此妖针到现形,其本领去老妖天渊。”又回看众妖,一个个和钉定住一般。随将木剑取出,挨次斩去,头落俱皆现形,率皆鳞介之类。又于洞前洞后,歼除无遗。回到堂内,看那圣母还在地下倒着,原形不现,亦未知他生死,用雷火珠连击数次,竟不能伤损分毫。于冰道:“雷火珠尚如此,刀剑越发无用了。天狐曾言他将《天罡总枢》吞在腹中,似此皮肉,比铁还硬,这书该从何处剥取?

“正想算着?不意那圣母,被这十数下雷火珠到惊转过来。少刻,往起一坐,二目中流着两行鲜血,大叫道:“白龙夫人何在?”见无人应他,又叫:“道士何在?”于冰知他双目失明,笑应道:“我火龙真人弟子,冷于冰是也。遍行天下,斩尽妖邪。你虽非人类,岂没个耳朵?我念在鄱阳湖苦修二三千年,不忍伤你的性命。深知你在阁皂山凌云峰下盗吞《天罡总枢》,此太上第一等符咒秘菉,大道源流,量你个鳞介之物,焉能有福承受?且你吞在腹中,又不能看得一字,不过是囫囫囵囵放在你腹中。你莫若通个大人情,将此书吐出送我,我亲送你到湖海之内,以终天年。我异日一有进步,包你二目复明,断不做欺慌你的事体。”

那么圣母听罢,将牙齿咬得连响,大骂道:“好冷于冰!

我久欲拿你粉身碎骨,与同道报仇,不意你今日敢上门算计我!

“说着,用手向堂外一招,只见那大池中水,就像数丈长一条银蟒,直奔那圣母手前。那圣母将手一挥,响一声,波涛满地,平地水深丈余,将于冰淹在水中,通身衣履尽皆湿透。于冰忙架水遁,起在空中,低头下视,见那水在洞前洞后堆栈起来,就如数丈玻璃积累在一处,比钱塘江的潮还好看几分。约有一个多时辰,水势一散,若倾江倒峡之声,仍归在池内。于冰将遁光一按,离地不过有一丈高下。再看圣母,依然端坐中堂,看其衣服,并无半点水痕。又见他从身边取出一小葫芦,于葫芦内倾出绿豆大几丸药,摸了两个,填入眼内,随将血痕揩抹,闲目凝神。有顿饭功夫,站起来摸摸揣揣,走出石堂外,大声叫道:“道士何在?”连叫了几声,冷笑道:“你止知坏我两目,你却也死在水中。”随即将身蹲下,在院中乱摸,摸见大小族类,死的横三顺四。气的他两手在地下乱拍,恨不得将地皮拍碎。拍打了几下,复摸到台阶前坐下,点头再四,又悲悲啼啼哭起来。

于冰见他这般景况,颇动恻隐之念,只是求书心胜,那里还肯当面错过?左思右想,没个制服他的法子。又见他双眉紧蹙,时时用手在心前乱挝,似个因眼中看不见,心上急燥气恨的意思。于冰看了一会,说道:“我有计较了。这针名为戮目,安见其不能戮心?想神物自随心听用,若不灵应,再设别法。

“复将二针取在手内,两眼看定那圣母心头,从上往下一掷,金光如电,针回手中。那圣母大吼一声,往起一跳,有数丈高下,落下来,即成一奇大无比的鲲鱼,长愈千尺,粗若丘山,头虽触在洞中,鱼尾还在西边山顶上,真是五湖四海少有之物。

于冰大喜道:“此针竟可为如意针。有此奇宝,吾可以擒尽天下妖魔矣。”又想道:“此妖已死,精气必散,不至似前硬过钢铁,若用刀剑开剥,一两个月还不知寻到藏书之处不能,不如用雷火击碎,岂不省力易寻?况太上书有玉匣盛贮,上有符菉,断非雷火所能伤损。”于是向离震二地作法,大喝道:“雷部司速降!”顷刻阴云四起,诸神如飞而至。于冰指着大鲲鱼道:“此妖毒害生灵,有干天愆,今被道打死,诚恐复生。

烦众天君可速发雷火,将他皮肉霹烂,自必后患永绝。”众神道:“法师请离远些。”于冰将遁光又起有百十丈高,只见邓、辛、张、陶四位天君,率神丁力士,各施威武,顷间迅雷大电,震的那山石树木乱滚乱摇,飞禽走兽亡魂丧胆。再看那大鲲鱼,已霹的皮翻骨碎,血水流溢,满洞里就和铺了一层肉海的一般。

于冰退了诸神,看不出《天罡》书在那一处肉内。

彼时日已将落,又怕被邪神恶怪抢去,急将二鬼放出,在那鱼肉鱼骨内四下搜寻。奈肉积如山,二鬼从何处寻起。直寻至昏黑,并无踪影。于冰无奈,着二鬼在洞中来回行走,以防不虞;自己伏剑高坐在石堂顶上,主意到次早再着二鬼细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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