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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台上的程羡之自知她不好抉择。
“既然如此,那我也挑一人吧,”他看似随意抬臂指向远处,“就这位吧。”
众人寻着方向去,水榭外的湖边,一个身影立在莲花池上,湖风鼓动起裙摆,宛若莲花仙子飘飘欲坠。
那是陆听晚的位置,隔着水榭的纱帘,风挑起时,公孙雪瞧清了那人,她面上生风,与之前病榻中截然不同,比这莲花池新生的花苞更是娇艳欲滴。
“这?这不是陆掌事吗?”有宫女捂嘴惊叹道,“陆掌事是程尚书的二夫人,这也合情理。”
陆听晚定在原地未动,公孙雪看着台上的人缓缓转过身子,喊了句:“大人……”
程羡之目露喜色,手伸了出去,隔空与池边的人四目相对,状若不知是她,“原是陆掌事,可愿与我并肩作战?”
“程尚书与二夫人组队,这大夫人又与姜大公子组队,倒是有趣。”人群中不知谁道了句。
陆听晚如今在宫中有些声望,五品女官品阶,与各宫交情好,又深得太后器重,是皇帝与程尚书要保下的人,那些陆家余孽的话,自是少了。
“看来今日有眼福了。”
“哦?这不是姑母宫里的陆掌事,程二夫人吗?”姜青生看戏一般说,“二夫人诗词也有所造诣?”
陆听晚不知他打得什么算盘,隐隐藏着窥视的笑意,缓缓迈去,似踩在水中的仙子,步步生莲,那些世家公子目光逐渐炽热。
万众瞩目下她不慌不忙,走近后沉稳道:“造诣谈不上,我们家大人与大夫人才华斐然,自是不在话下,大人要我作陪,想来是觉着姜大公子不通文理,便随意指了我这么个同样凡俗的人来衬姜大公子,这场较量才算公正啊。”
“大人可也是如此想的?”她轻笑着,那眼神似是质问程羡之。
叫她上来对诗,她觉着程羡之故意想要她难堪的,众目睽睽之下,与他那宝贝夫人不就有了比较了,思及此处,她后悔给他留了一坛酒。
就当是喂狗了!
好在她想得也开,自己本就不诩风雅,作诗嘛,她量力而行,即便对不出来,也没什么,坦荡就好。
姜青生素日里对的都是浪词,那身纨绔混在酒席里暴露无遗,此刻在公孙雪面前还伪装隐藏起来。
他哪会对什么正经诗,公孙雪望月率先赋上一首,“月初东山静,清辉照满园,风移花影碎,露重池声幽。”
而后姜青生折莲接上,“红粉摇风醉晚塘,半遮羞靥逗鸳鸯。芳心暗许随波荡,偷把清香赠浪郎。”
姜青生含着一副打量的目光看着公孙雪。公孙雪一脸炙红,其他贵女闻一首浪诗连忙掩耳,羞涩溢出。
既然他们以月色和花瓣为诗引,所谓镜中花,水中月,陆听晚便以这水为引,“一鉴天开云影眠,琉璃万顷卧青莲。风来忽碎菱花镜,散作星河落酒船。”
陆听晚对完之后朝程羡之挑眉,既然她以水为引,程羡之便以镜为引,诗意里将那镜中花比作红颜易逝的女子,“半面冰绡隔月华,指尖未触已成霞。东风一夜收香去,空留铜镜照残花。”
“程尚书的诗意,我不喜欢。”陆听晚在他身侧呢喃细语,程羡之听见了。
程羡之睨她一眼,装着她今日的妆容,又为她续一首,“胭脂凝露冻春烟,一笑光风驻玉颜。若问此花何不落?美人眸里有春色。”
“如何?陆掌事可喜欢?”程羡之旁若无人与她逗趣。
陆听晚仿若瞧见他眉眼的得意,却将他这种得意视作挑衅,侧头不再理会他。
几经回合上来,姜青生败阵下来,陆听晚还能接上几回,她也没有好胜心,索性认输退出。让二人分个胜负。
见公孙雪与程羡之角逐中胜负难分,陆听晚待得无趣,有些兴致阙阙,公孙雪似乎回到了从前二人对诗的场景,心中爱意蔓延,双眸饱覆柔情,陆听晚看来二人果真郎情妾意,自己跟那姜青生似是他们秀恩爱的一环。
程羡之缓缓败下阵的迹象,最后自认不敌。公孙雪在众人夸赞中喜而自胜。
众人簇拥下,陆听晚挤出人群,远离了水榭。
欢声笑语中,程羡之寻着那抹身影,此时烟火席卷四散天际。
形成无数星点挂在夜空,消散的速度赶不上升空的烟火,御花园上空被烟火笼罩,触目场景抚慰人心。
在那远处水榭,她看见公孙雪站在他身侧,与他低语,陆听晚只是笑笑,忽而脑海竟然有些羡慕公孙雪,至少有人捧着爱着,只有在最热闹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是孤独的。
她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圆满,末了她仰着头注视夜空中的繁星与明灯,想要从中看透些什么,却始终找不到落脚之处,她的心从未安定。
她并不喜欢这种场景,因为她身侧无人,她孤身一人。
良久,她又释然笑了,那抹艳影就此消散在烟火下,程羡之视线久久注视那处暗角,旁若无人地目送她离去。
陆听晚最终也没告知程羡之休沐一事,本意今日来也是为着这事,见了此幕,她便不想开口了。
身侧的公孙雪注视他的一举一动,神色倍显落寞,她已然分不清身旁的人,心里到底还有无自己一席之地,时而有时而没有,她就这么患得患失,极度没有安全感。
而那角落的姜青生注视着这一切,仿若摸清了这三人之间的纠葛,唇角逐渐勾起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