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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禹让浑身湿透,站在电话亭门口。雨水顺着他凌乱的发梢不断滴落。他黑色的西装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人单薄却绷紧的肩线。
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只有那双总是盛着散漫或笑意的桃花眼,此刻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和沉痛。
余想缓缓抬眸,她看到陈禹让身后无尽的雨幕。
后来陈禹让背她到路边打车,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余想脑袋上,但不妨碍两个人的身体都被雨淋透。
余想趴伏在他背上。少年的背脊并不算特别宽阔,却在此刻成了她唯一能依附的支点。
雨水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们。世界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冰冷刺骨。余想的脸颊贴着他湿透的衬衫,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背脊肌肉的紧绷。
她闭上眼睛,泪水从眼尾流出,和雨水混在一起。母亲最后痛苦的面容、宫承惠与父亲接吻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撕扯,她的心开始抽痛,无尽的恨意蔓延开,不自觉攥紧陈禹让的衬衫。
他以为她要滑下去,手上用了些力气把她掂起。这样托住她的动作,却让所有汹涌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余想最后的堤坝。她突然低下头,对着陈禹让肩颈咬了下去。直到铁锈味在唇齿间散开,她才回过神,几秒后,有些茫然地松开齿关。
可陈禹让却一个字都没有说。
后来她坐在的士上,又开始哭。陈禹让把他的手臂递到她面前,余想不明所以,一时忘记哭,泪眼朦胧地看他。
陈禹让故作轻松地挑了下眉:“还要不要咬?”
…
林港大学的维修工似乎不看校园反馈。通往学生公寓的那条路,路灯竟然还没修好。那个长长的斜坡,沉没在浓稠的黑暗里,像是一个被遗忘的伤口。
学校已经开学好几日,只是他们一直没来报道。周边有成群结队的学生走过,大家嘻嘻哈哈,谈天说地,他们混在其中,沉默不语,却无人发觉。
公寓就在眼前。可还未走到,余想就停在了原地。陈禹让跟着她停下,似有知觉地看向她。
余想低声说:“就送到这里吧。”
沉默片刻。
陈禹让心脏绞痛,他张唇,干涩地挤出两个字:“念念。”
余想没有回应,转身就要离开。陈禹让本能地伸出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余想下意识就要,却被他抓得更紧。
故作的平静终于崩塌,早在眼眶里摇摇晃晃的眼泪断线般落了下来。余想一时失控地喊了出来:“陈禹让,我们没有以后了。你还不知道吗?!”
几道探寻的目光从路过的人群中投射过来。陈禹让却似浑然不觉,此刻他的眼里只有余想满是眼泪的脸。
夜风吹来,他握住掌心那虚无的温热,痛苦不堪地开口:“念念。”
“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把我甩开。”他盯着她,每一个字都像从心口剜出来,“是吗?”
余想仰起脸,任由冰凉的夜风吹干眼角渗出的湿意,眼里是无尽的绝望。
“那我能怎么办呢?陈禹让。”
“我们可以离开这里,随便去哪里……”
她不忍再听,打破他的幻想:“陈禹让,这一切已经发生了,没有办法回到以前了。”
她的手腕被攥得更紧,仿佛要被捏碎。陈禹让迫使她抬头看,声音开始颤抖:“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陈禹让,我爱你,可是又怎么呢?”眼泪模糊了余想的视线,“一看到你,我就会想到很多事,我觉得一切都错了。你知道吗陈禹让……”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吐出那个盘旋在心底的噩梦:“我一直在想,会不会我们的认识就是错误,那样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林港城冬夜忽然变得好冷,寒风像裹着冰针,呼啸着刮过两人之间骤然扩大的、死寂的空隙。
攥住她手腕的力度骤然减轻,她感受到他在颤抖。陈禹让的脊背好像软了下去终于谁都没再说话,只剩下余想的哭声。
不知过了多久,陈禹让静到绝望的面庞出现一道裂痕。
他垂眸看向余想,喉结艰难地滚动:“你有一刻想过我吗?”
他问。
他死死盯着她泪痕遍布的脸,像是要从中找到一丝自己存在的证据:“你有想过,我也会难过吗?”
余想承受着他目光的凌迟,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搏动都带来窒息的绞痛。
“陈禹让,有些事情和你没关系,有些事情和你有关系。只是我做不到释怀。我不怪你,可是我原谅不了我自己。”
这句话仿佛用尽了余想的力气。她深呼吸一口,声音像是剥落的枯叶,在风中轻轻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