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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问虞接过,翻开看了眼,瞬间眼神凝住,这是谢家近日放出府的奴仆名册,上面细细标注了入府年份,为首圈红的一人引起她的注意,此人名唤朱壬,乃是在谢家大公子身边做事的,自十岁入府中,在谢家呆了整整三十多年。按照标注,旁人在谢家最多不过五年便轮着放出府,他却待了三十多年,而且不是整年,此人肯定有异。
谢道疏含笑道:“看来章娘子亦有主意了,马车已在门外候着,我便不送章娘子了。”
章问虞捏着小册,看他一眼,说道:“多谢。”虽然不知道谢道疏为何要帮自己,但今日先应下这份情。
她不再犹豫,连忙出了府,果然一辆素布马车正等在门口,等她上车后,马车缓缓动起来,章问虞也继续翻着朱壬的那页,他不是京城本地人,在谢府做工多年,在京郊买下一座小院,想来此时应当去的便是这小院。
等到马车停下,章问虞跳下车,却没想这所不大的院子早已人去楼空,透过低矮的围墙不难看出已经几日未住人了。
恰好隔壁婶子挎着菜篮子从菜地回来,有些狐疑地看着章问虞,“你们是?”
章问虞心下一转,便扬着笑,“是这样的,我姓苏,是城东卖豆腐家的女儿,我定下亲事的那户人家说是为着两人亲事在这边买下一座小院,我今日便来瞧瞧。敢问这原先屋主是姓朱吗?”
婶子听她说得出,便软和些语气,应了声道:“是,不过妹子你莫是让人诓骗了,婶子我没听说这小院要赁出去啊,而且婶子跟你说句实话,这姓朱的人户早已回乡去了,三日前便理着箱子走了。”
章问虞面露惊讶:“竟然骗我?好啊,这婚事也要不得了,嫂子可知晓这姓朱的人家可有什么留下家仆些,我也好寻人做个证,以免那没良心的人家乱诌。”
见着这么美的妹子遇上黑心婆家,婶子也有些唏嘘:“家仆些只带走了两个高大力壮的,剩余卖给东南角的人牙子了。”
才说完,她家院子便传出喊骂声,催她归家弄饭,章问虞见状,也给婶子塞了一块碎银,“劳烦婶子告知,不然我真是掉进火坑了。”
婶子几番推脱还是收下了,再次劝道章问虞要周全行事才快步归家。
上了马车,章问虞让车夫往东南角去,过了会儿,马车外便传来马夫迟疑的声音,“小姐,人牙子门外全是兵卫,还过去吗?”
闻言章问虞掀开车帘,人牙子营生的那道民间俗称暗门,此刻被兵卫严密守着,瞧着兵卫服制,应是京兆尹的人,不知是在查什么。
但只能先按兵不动。
章问虞一时默然,便喊马夫去送她去宫门外,马夫应下,马车晃晃悠悠停下,她掀开布帘准备下车,却没想外边竟到了京兆府门口。
她看向马夫,后者笑道:“公子道,若是娘子无功而返,便带娘子来此处。”
说罢,他便引着章问虞进去。
她一步步入内,只见一道换了身墨色官服的谢道疏坐在案桌前,他垂眸落笔宣纸,听见动静也不抬眸。
一番波折,章问虞终于回过劲,她怎么没想到,毕竟是谢道疏交给自己的东西,他怎会不先去查,忍不住被耍得泛起冷笑:“谢大人好算计,高坐明堂,戏耍本宫。”
这一遭走下来显而易见,皆是眼前之人的算计,让自己费劲心思无所获。
“帝姬不信任臣,若是只是臣一面之词,帝姬心中疑虑,何不让帝姬去走一趟。”处理完手中的案卷,谢道疏才抬眸看向章问虞。
清丽的容貌染着几丝怒气升起红晕,让她多了些人间气。
听见此句,章问虞反而出奇地冷静下来,“将你所知晓的皆告知于我。”
见她又换了自称,谢道疏猜到她已经缓和好情绪,便将手中案卷递给她。
章问虞接过,上面写着的是一命案,称一人在返乡途中遭遇马匪截杀,同两位家仆皆命丧于山道,而这人正是朱壬。
“他死了?谢家做的?”她直接问道。
谢道疏没回答,而是看着章问虞:“章娘子随我来。”
直到往里边越来越深,章问虞才意识到谢道疏带她来的是京兆尹地牢。
地牢深处,暗如黑夜,冷寒潮湿。
各式的刑具染着陈年血渍,散发出难闻的气味,让人不寒而栗。
谢道疏稍稍落后一步,有意无意挡住刑具,示意章问虞往里走。
章问虞神情平静,似乎这一处同奢华宫室无贰相同,上辈子见过不少人间惨景,这些算什么。
谢道疏边走边道:“朱壬虽死,但他曾有一好友,两人交情颇深,我顺着线索查过去,发现他居然在京兆尹地牢。”
“犯的何事?”章问虞问道。
“博戏,恰好那地下赌场被盯了许久,京兆尹直接把人都抓了回来。”
他在倒数第二间牢门前停下,解了锁,淡淡道:“想问什么便问吧,一刻钟。”
说是一同审,他却离远了好几步,目光落在那处的刑具上。
章问虞看向牢房中的人,他身形瘦弱,喘着断断续续的粗气,没见着身上有伤处,应该还未上刑,听见人来的动静,他也不起身,只蜷缩在墙角,杂乱油腻的头发遮挡着看不出样貌。
“……你是女子?”章问虞盯着他看了片刻后,蹲下身轻声问道,声音只有两人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