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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想起越夺的死,她便觉得罪过,越夺的死一定有她一份推波助澜。这份沉重的罪恶感令她无法直面越夺的死亡。
这世界上谁都可以忘记越夺,谁都可以不来看越夺,唯独她楚昭不可以。越夺爹不爱,妈不爱,只有她待他好。他信任她,依赖她,把她当成姐姐,跟着她的脚步走,但是她引诱了他,是她亲手将两人之间的关系弄到了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
可是越夺就真的完全无辜吗?楚昭忍不住怨这个死人。她自知她身上遗留了多少越夺的习惯。
她到现在都吃不了太甜太重口的东西,吃多了会恶心想吐;她的衣服款式、材质大同小异,毫无新意;她不戴首饰,不喷香水,护肤品常年只用那几款没有气味的;她耐心好,习惯性地照顾人。
这些都是越夺留下的痕迹。她以为会这样和他一辈子纠缠下去,然后,越夺死了。
死的人可以不留痕迹,活着的人还要不断地,不断地受到死去的人的折磨。楚昭想,这样真的公平吗?
墓碑前落了一片枯黄的梧桐叶,楚昭抱着腿蹲在墓前,捏着那片梧桐叶,叶子很脆,楚昭轻轻一捏就碎掉了。
“阿夺,”她说,”我来了。“
楚昭沉默了一会儿。对着墓碑自言自语很诡异。她想起了最近发生的那些事,忽然觉得自己也要被折磨成神经病了:“前几天晚上,是你回来找我了吗?”
“你一定很怨恨我吧?如果我当时没有和你做那些事,后来没有跟你说那些话,你不会走上这条路的,对吧?”
“没关系,想怨就怨吧。”
“就是,稍微再给我一点时间吧。等我为母亲沉冤昭雪,你再来怨吧。”
“现在请放过我。”
楚昭从包里拿出泰迪熊,放到了他的墓前:“这个本来就是给你的生日礼物,现在重新给你。不要再还给我了。”
做完了这一切,楚昭抱着膝盖安静地待在那里。墓地里刮起了一阵风,梧桐叶簌簌摇摇,有点冷。楚昭的脸有点湿,她摸了把脸,是雨。
下雨了。起初还是小雨,突然某一刻,雨就像打翻了针线盒一样往下掉。
浑身打湿的衣服沉重地抱紧她,挂在她身上。楚昭顶着雨起身,可能蹲得太久,她眼前一阵发黑,下意识往后倒去。
不疼。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揽住了她,她落进一个干燥、温暖的怀抱里。她下意识抓紧了触手可及的布料,淡淡好闻的清香像风一样扑进鼻子。缓了一会儿,眼前的黑雾渐渐散去。
楚昭定睛一看,看清来人后,毫不犹豫推开了他:“你怎么在这里?”
季回将伞往她那边倾斜:“当然是来探望‘亲人’的。”
楚昭不要他的伞,转身就走,哪怕身上彻底被雨淋湿了。她边走边冷得打颤。
季回两三步就跟上了她,伞一直往她头顶上送。
“楚昭,等等我。”季回说。
“你真是阴魂不散。不要再跟着我了。”楚昭冷声冷气地说。平常也就算了,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打扰她,楚昭非常生气。
“你一个人来祭拜,宋饶玉就这么放心?”虽然楚昭走得很快,但季回有优越的身高优势,两三步迈上去轻松跟住了她。
“不关你事,季总。”楚昭打着颤说。
手里突然多了把伞,楚昭抬头看向季回。他把伞塞到她手里后,利落地脱下外套。他里面只穿了件白色衬衫,衬衫紧贴着胸口,撑出肌肉起伏的形状。
楚昭别开眼,随即带有体温的外套裹在她的身上,带有一股清淡的薄荷香。
她想把外套脱下来甩在他脸上,但是太冷了,她一点力气都没有,手里的伞被风吹得歪歪斜斜,身体也跟着伞不受控制地摇摇晃晃,都要被风吹跑了。
季回果断搂她入怀里,拥着她往墓地外走。
风声、雨声,全部被隔绝在外。楚昭被他带上了车。
车里空调很足,楚昭稍微好了些,但还是不住地发抖。
“放下挡板。”季回吩咐司机。
挡板放下,后车座立刻形成一个密闭的空间。季回向她伸手。
楚昭扇开了他的手,力道软绵绵的,几乎没有任何威胁:“你干什么。”她虚弱地说。
“一直穿湿衣服容易失温,要脱掉。”季回说。
楚昭抱着自己,冰冷的雨水紧贴在身上,渗进骨头里,特别冷。几番权衡之下,楚昭低声说:“我自己来。”
楚昭背过身去,颤抖着手指,一点一点解开身上的衣裙,湿掉的裙子啪嗒一下掉在地上。她摩挲着胳膊,身上的内衣内裤也湿透了,往下滴水。
“这个也要脱。”季回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干哑。
楚昭反应过来,他一直在看自己脱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