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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没有锁,宋饶玉推门而入。浓重的气味瞬间充斥了他的鼻腔。松节油、矿物质和某种植物腐败的甜腥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空气粘稠凝滞,几乎令他有种无法施展手脚的错觉。
而后宋饶玉抬眼,被满墙的画震了一下。乍一看以为是装饰,这时他仔细一看,才发现四面墙上满满的张贴着各种画。素描、油画、速写……成百上千张相似的面孔,哭、笑、乐、哀,悲悯的,愤怒的,舒展的,一双双相似的眼睛穿过纸面,仿佛注视着他这名闯入者。
简直……
宋饶玉收回视线,看到坐在床沿的欧迪文。他正面对着画架,不停地挥动手中的炭条。对于来者何人并不在意,连头也没抬一下。
“几个月前,被修士在海边发现,身受重伤,耳目失聪,失忆,此后一直留在修道院静修。这就是你给自己捏造的新身份吗?”宋饶玉将从主教那里得到的信息有条不紊地说出来,直视着眼前这个所谓叫“欧迪文”的修士。
“越先生。”
欧迪文依旧不理他。他那包着纱布的双眼注视着画纸,手中动作不曾停下哪怕半秒。沉静,不顾一切。宋饶玉有理由怀疑他是否真的失明,乃至失聪失忆。
宋饶玉接近了欧迪文,没有太近,保持着一个适中的的距离。能恰好看到他画的内容。
是一个女人,与墙上张贴得到处都是的画用的是同一张脸。
如果不是从主教那里得到了证实,宋饶玉只会认为这些是经过艺术加工的圣母,而欧迪文只是一位对其有独特见解的狂热基督徒。
现在他基本能肯定,画中的人,正是他猜想的那样。而欧迪文,不,或者是说越夺,简直就是对楚昭狂热的神经病!
“无论你是真的失聪,还是假装的,我必须警告你,昭昭因为越家吃的苦已经够多了,无论你是什么目的,你最好永远也不要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昭昭现在是我的妻子,我会一直保护她。”
空气似乎有一瞬的凝滞。
欧迪文手下动作陡然加重,沙沙沙,炭粉磨着画纸在尖叫,刺耳。几乎像是要扎破画面。
这声音听得叫人焦躁。
宋饶玉皱起眉头,见他正在画女人的眼睛,多余的炭粉落在了眼尾处,像流泪。欧迪文立刻停下来,用小指偏执地、温柔地,蹭开了抹匀了,将多余的炭粉融入阴影之中。态度转变之快令人咋舌。
简直就是神经病。宋饶玉暗自心想,他不该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但还是没有走开,可能想看“欧迪文”会把他心爱的女人画成什么样。
接下来短暂的时间里,两个男人都没有说话,各自心知肚明。空气犹如不断膨胀的气球,即将撑到极限。
“那么,欧迪文先生,再见。”宋饶玉看了一圈墙上的画作,转身出了门。
他果然无法理解,也不屑于理解这种躲在角落日夜与画布相对,靠着臆想过活的人。思及空气中诡异的植物腐烂的气味,同为男人,宋饶玉有理由怀疑越夺会边臆想边亵渎……简直恶心、下流、招恨。这种行为是为了发泄怨怼吗,是某种诅咒的方式吗,还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深情?
无论哪种,宋饶玉都觉得这种做法……有病。像堆积已久的垃圾,因为见不得阳光而散发着潮湿腐朽的气味。
相比之下,他,宋饶玉,现在是楚昭名正言顺的丈夫。能正大光明站在她身边,为她撑起一片天。
这便是底气。
一种理直气壮的自豪和掌控感油然而生。他相信越夺这种人就算活着,也只会烂在角落里,被一堆永远无法喜怒哀乐的画作彻底埋葬。
宋饶玉不在,楚昭就独自去海滩边逛了一圈,顺便捡了一兜的贝壳回来。回来时,宋饶玉已经坐在客厅沙发上了,他的目光从她走进来的时候就始终落在她身上,笑语盈盈。
虽说宋饶玉平时也是笑盈盈的,但他今天的笑特别夸张,夸张到有点悚然。楚昭待在原地,在想,是不是应该将贝壳藏起来?
“去海边了?”他走过来,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网兜,“让我看看我们的小艺术家捡了什么宝贝。”
他拿起一枚贝壳,在灯下仔细端详,语气特别夸张,特别轻快地赞叹:“昭昭审美真好,这纹路真别致。”
他过于兴奋了,以至于说出来的话都显得醉翁之意不在酒。楚昭问:“宋先生,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高兴的事?”
“哪有,”宋饶玉稍微敛了笑意,放下贝壳,“是因为昭昭捡的贝壳太好看了。这些贝壳这么好看,我们回去把它们做成装饰画,挂在墙上,好不好?让客人们也看看。”
“倒也没这么……”楚昭欲言又止,不忍心扫宋饶玉的兴,便跟着笑了笑,“好。”
用晚餐的时候,宋饶玉突然说:“昭昭,你还有没有想去玩的地方?”
楚昭一愣,摇了摇头:“已经玩得很开心了。”
宋饶玉说:“好,那我们后天回去吧。”
他本来没计划这么早回去,但有越夺这个变数在,他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昭昭好不容易心情才稳定下来,他不想有任何意外出现。
回国后,宋饶玉和楚昭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福利院将遥遥接回来。
黎晓雨一脸笑意,拉着楚昭的手说:“我就知道你能和宋先生修成正果。”
楚昭回以微笑,将话题引到了黎晓雨和李庆的婚事上,两人聊了会儿天,宋饶玉抱着遥遥过来了。
“黎老师,这段时间多谢你照顾遥遥。回头有空你和李老师一定要来家里坐坐,昭昭也很想念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