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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徒子(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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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如雾里看花,朦胧难辨。

四周轩敞华丽,可身上的衣料粗糙破烂,只能勉强蔽体。

指尖无意蹭过臂弯,便是一阵钝痛漫来,低头再看,青紫的淤痕叠着旧疤,在单薄的衣下横七竖八地露着。

心猛地一慌,她踉跄着扑到镜前,镜中映着的分明是自己的脸,眼尾那颗小痣都没错,可这宅院,这伤,是怎么回事?

门轴轻响,她腿就先软了,顺着镜台滑坐在地,本能地往角落缩。

有人锦衣华袍,缓步走近,衣摆扫过地砖,窸窣响。

她眼睫颤得厉害,心下莫名恐惧,手在身侧摸到支冰凉的簪子,紧紧攥在掌心,针尖对着来人,却是徒劳。

那人猛得掐住她的脖子,声音却飘远,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机灵……他发觉了……打死你……”

惊醒。

这梦来得怪,惊得人再难安睡。

苏锦绣看窗外天色尚早,便披了衣裳起身,轻手轻脚往厨房去了。往日都是闻时钦忙活做饭,今日自己身子已经大好,也该试试照料他。

厨房不大,但案上碗筷码得齐整,墙角堆着柴,倒也温馨。

苏锦绣瞅好了食材,对着柴火却犯了难。见旁有火折子,便自己摸索着打。起初还算顺,她心里正有点底,忽有火星掉在柴枝旁,她慌忙抬脚,跺了几下还灭不掉。她转身要去打水,偏对这屋子不熟,摸不着水缸在哪。

没奈何,只得跑去唤闻时钦。少年在自己房里睡得正沉,她摇着他胳膊轻喊:“阿钦,阿钦。”

闻时钦迷迷糊糊眯开眼,睫毛还颤着,带着刚醒的惺忪:“怎么了?”

最后还是闻时钦做了一桌热乎早饭。

苏锦绣坐在桌边,瞧着他利落地摆好碗筷,想起方才自己差点烧了灶台的窘事,心里越发过意不去。

送闻时钦出了门,苏锦绣回屋便支起绷架拈针。

清晨露未消时,先以平针绣在青缎上起了并蒂莲荷包的形,茎上转折处用打籽绣缀了莲籽。

日头到窗边,换了素缎扇面,绣绶带鸟,散套针铺鸟腹的米白底,后掺粉紫线沿羽片斜走针,留细缝透底色,鸟尾绶带则以盘金绣,金线裹丝,随弧度盘绕,针脚藏在扇面底下,只露金灿灿的边。

晌午时分,用乱针绣在素纱方巾上绣了茉莉,淡紫花瓣掺两色线,深紫落瓣尖、浅紫铺瓣心,针脚疏处透纱白,晨露般柔美。

苏锦绣先自我欣赏了一番,随后取过一旁的馕饼咬了两口垫腹,又将绣品妥帖收进竹篮,覆上块素色蓝布,便提着篮子出了门,径直往巷口易如栩的院子去。

前几日苏锦绣从兰涉湘处问明了门路,得知易如栩也是绣巷的读书人,比她年长一岁,不仅饱读诗书,画技更是精湛。便央他凭着自己的描述,画下夕鹭衣的模样。她想揣着画像,去集市卖绣品时张贴寻人启事,哪怕是大海捞针,也想尽力一试。

她走在绣巷青石板窄路上,清风拂面,见两旁多是青灰小瓦的矮屋,窗台上摆着草花,偶有抱针线笸箩的妇人探身颔首。

“如栩哥!”苏锦绣刚迈过门槛,清脆唤声便落进院中。

窗下闻声抬首的正是易如栩,他身着一袭青衫,领口袖口皆齐整,手中那支紫毫墨笔还凝着半滴浓墨,见是她来,眉梢先染了笑意,眼底似盛着温潭,清润又柔和,举手投足间尽是书生的温雅气度。

“巧娘来了。”他应声,笔尖轻轻搁在砚台边缘,随即转身从案上取过卷好的画像,缓步走近递到她面前。

“按你说的模样绘的,看看是否像你那位好友。”

苏锦绣接过展开,只见夕鹭衣的灵动神态被他勾勒得惟妙惟肖。

易如栩的声音便带着几分温和的关切传来:“此番画像虽只凭你描述所绘,却也力求传神,祝你早日寻到这位好友。”他目光掠过画像上少女的轮廓,眉头微蹙,又添了句,“这般如花似玉的年纪,在外走失总归是让人挂心,实在可怜。”

苏锦绣提及谢礼,易如栩却摆了摆手,语气淡然:“邻里间相互搭把手本是常事,你若真要言谢,反倒显得生疏了。”

苏锦绣只觉这份不图回报的温厚,更显君子之风,当下便道:“即便如此,也多谢如栩哥肯为我费心。不如今晚到我家吃顿便饭?粗茶淡饭,权当谢礼。”

易如栩闻言轻笑点头:“既如此,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苏锦绣见他应下,心头一松,又忙问道:“对了如栩哥,这集市该往哪边走?”

易如栩抬手往院外东侧指了指:“出了这条巷,往东走半里路便是,辰时到未时最是热闹。”

苏锦绣一一记在心里,谢过之后便提着竹篮转身出门,脚步轻快,走半盏茶,小路渐开阔,穿旧曹门,不多时便见护龙河,两岸夹道渐热闹。进了闹市区,条石铺的路蜿蜒向前,两旁连接着错落的店铺,车水马龙,烟火气浓。汴京繁华,全在这里铺陈开来。

苏锦绣眼都看直了,原来古代竟是这般鲜活热闹,比画册上瞧着生动百倍,她寻到闾阎榜前,踮脚将画像启事仔细贴在空余处,指尖抚平纸角,又对着画像看了两眼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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