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勋章(第1页)
科学理事会红白塔内,个人病房。
若普能在江别羽那只深褐瞳孔里看见一句话,说的是“我真他妈恨不能把你打死”。
他心想应该也没这么激进,虽然刚和江别羽认识那会三番五次差点被他弄死……若普望着不知第几次闯进自己精神图景扫荡无果后的江别羽——他气得脸色发白,若普有一瞬间犹豫要不要开口叫他放弃。
但不行,江别羽会因此追问下去。塔和教会无处不在的监视已持续三年,从未停止。
若普这3年几乎没靠近过中央圣所,以及圣所周边的地段。他偶尔收到曾教导过他们的媒介人的邀请,让他以首席哨兵暨黑暗哨兵的身份回圣所为学员们授课,他都以任务繁重推脱掉了,却不止是为了和江别羽保持距离。
另一个同样重要的原因是,他并非单纯凭借天资和努力成为黑暗哨兵,否则江别羽又怎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他供了3年血,被制成专属向导素针剂帮助他稳定精神图景。
在巴罗门西海岸时,若普没有骗江别羽,甚至本不该告诉他自己3年前就已经出现失控的事实。是他心软,不想再从江别羽脸上看见那样悲愤且绝望的神情——
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这比杀了自己还难受。
江别羽曾直白告诉若普,他这辈子最恨的事就是哭,而他也身体力行,若普与他相识的8年只见他掉过两次眼泪:
一次是因为妹妹,一次是因为自己。
……
……
江别羽一直抵触提及幼时遭遇,即便有恋人关心也不多谈,到了一种稍微想起就会躁郁的程度。
「“人是会哭腻的,”」他冷淡道,眼底酝酿着若普看不懂的情绪,「“况且那时小诺还要我照顾,我不能在她面前软弱。只会哭让我觉得没意义,所以我也不准她哭。”」
那时快满19岁的江别羽还未大逆不道离开养育自己的教会,若普经常能见到三天两头来执行部队宿舍找他的司诺。司诺比他们小2岁,继江别羽毕业后成了中央圣所的新霸王,“哀鸿”之声竟是比以往更大。
明明没有血缘关系,这对半路兄妹却有着相同执拗的气质,以至于越看越像。
江别羽并不是一个擅长正确引导妹妹的哥哥,面对和他一样控制欲极强的司诺从未试图纠正过什么,反而教她如何锻精神丝线为钢,更快砸碎那些哨兵的屏障,再用附着的剩余丝线捅穿他们的图景,找到意识体后往思维井边缘拽。
若普在一旁补参训报告,听见二人的对话不寒而栗,因为他当初差点被江别羽用这种手段搞死。正犹豫要不要劝江别羽收敛点,若普忽然被他伸手指了,一深一浅两对眸子紧接着望过来。
「“除了他你都能对付。他是我的哨兵,你不要碰,”」江别羽示意道,像是立下某种主权,「“等你找到合适的哨兵就告诉我,我也不会碰。”」
但有的话说出来就是一语成谶。
若普很早以前就觉得哨兵「阿修」是事态失控引发连锁效应的起点。他是司诺的第一任搭档,也是江别羽第一次犹豫肃清指令的对象,最后在塔和教会的叛逃通缉下被执行处死。
试图救他但没成功的江别羽,和放心不下搭档所以一路跟踪的若普,因为这件事全被抓住,共同视为擅自行动有叛逃嫌疑,追加了两人一个月的监禁处罚。
彻底确认罪状前夕,司诺哭着跑来问江别羽为什么没救下自己的搭档。妹妹凄凉的哭声令江别羽恼火至极——他恍惚回到11岁那年,无时无刻不置身于地狱般的哭泣惨叫,恨不得一头撞死。
情绪激动下他忽然掐住司诺双肩,恶鬼一样撕心裂肺地吼她闭嘴。
少女吓坏了。她神情呆滞,甚至没拒绝她一向看不起的若普把自己从江别羽身边拉开,好一会哭得更大声跑出门外去了。若普一时哑然,僵硬中没能拉住她,回身就看见江别羽缓缓蹲下,伸手捂住了全脸。
「“……乖狗。你也滚。”」
泪水从他掌心下的缝隙涌出,瞬间就被密密麻麻的精神丝线遮蔽了。若普心疼不已想要抱一抱他,但那些丝线毫不留情击碎了哨兵的精神屏障,一摸脸上发烫才发现鼻血落了满手。
偏执扭曲的青年把自己裹成一颗锋利的茧,不让任何人靠近,既看不到他哭泣的颤抖,也听不见他哭泣的悲鸣。
好像这样才是他原本活着的形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