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温情四(第3页)
谢久垂眸看着眼前蹲着帮自己穿鞋的人,鼻子酸了起来。
不知为何,谢久总感觉仙师像是风中摇曳的烛光,随时可能熄灭。
他忍不住伸手想牵住仙师的衣袖。
害怕他下一刻就消散了。
可每每碰到仙师的衣角,谢久才记起自己的手根本牵不了。
“好啦。”鹤不留帮他穿好鞋后站了起来。
“仙师。”谢久急忙唤了他一声。
片刻后,他带着几分恳求的语气轻声说:“能坐在我身旁吗?”
鹤不留的目光在少年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他轻轻走过去,坐在了少年身旁。他双手轻撑着床,手指微微扣住床沿,垂着眼眸,面色却平静如常。
谢久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仙师的神情,他不由得抿了抿嘴。他知道仙师心里一定很难过,可他却不愿唐突询问仙师难过的原因。他记得仙师曾经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旁人不该多问。”于是,他只能笨拙地想出一个笨方法来安慰仙师。
“仙师。”在寂静中,谢久突然开口,“我给您讲个笑话吧。”
没等鹤不留开口,谢久便自顾自讲了起来。
“从前有个叫谢二狗的人,他特别信算命,每个儿子出生他都要找人来算命,大儿子被算出来以后会当官,他就给取名叫谢贵;四儿子被算出来没出息,他就给取名叫谢平;最小的五儿子呢,被算出来是个孤克六亲死八方的扫把星,你猜他取名叫什么?”
鹤不留沉默了一会儿,“不知。”
“谢粪。”谢久说。
“谢奋?”鹤不留想了想,“奋勇的奋吗?”
“不是,是粪土的粪。”
鹤不留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这谢二狗取名的水准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那他后来没叫这个名字吧。”
“没叫,他娘给他改了名。”谢久说。
说到这里两人便都沉默了。
谢久想着这是不是有些太明显了,仙师会不会已经猜出来就是他了。他感觉这个笑话可能不好笑,所以仙师才没有开心起来,于是他便想着再讲一个更好笑的笑话。
就在谢久绞尽脑汁思索另一个笑话的时候,寂静中响起了鹤不留的声音。
“那我也来给你讲一个故事吧。”鹤不留轻轻地说。
谢久看过去,发现仙师面色依旧平静如常,但目光却逐渐深远起来。
“从前有个人一出生就被算出命很好,大家都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修为高强,希望他伏魔救世。可他却认为世间能者众多,并不缺他一个,故而行事随心所欲,常常未达要求,辜负了众多期望。”
“修士们都爱着素白道袍,他却偏爱穿青绿色的衣衫;修士们辟谷明心见性、提升境界,他却偏爱品尝那充满烟火气的凡尘食物,还一日三餐,餐餐不落;修士们研究法器、符咒,他却喜欢和花草树木、鸟兽鱼虫玩,还会自顾自地和它们说个不停;下雨时别人都想着用法力避雨,他却偏爱迎头接雨,甚至在雨中挥剑起舞;众修士都热衷于剑诀,期望与人一较高下,他却偏爱学习凌霄御风诀,因为他发现飞翔于天际时,能目睹许多令人惊叹的奇景……”
说到这,谢久发现仙师深远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眷恋的柔情。
“长辈们天天都念叨他没走上正轨,却始终未加苛责。因为即使他处处与人不同,但好歹修为也算高强,所作所为也都是济世救人的正道之举,终归未失修真者的立身根本。”
“为何他如此不用功,修为也能高强?”谢久忍不住问。
“可能他天生命好吧,得了一种最易修行的体质。”鹤不留淡淡开口,“别人花十倍功夫才能提升境界,他用半倍精力便足矣。”
真的吗……谢久眼睛发亮。
要是他也能得这种体质就好了。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是他一个朋友说的。”说完,鹤不留顿了顿。
谢久看过去,发现仙师眼里蕴着温柔笑意,“那个朋友说,也许别人修的是无情道,他悟的是有情道。”
谢久闻言深思,何为无情道?又何为有情道呢?
“后来……”说到这里,鹤不留停了很久。
烛光下,谢久发现他的眼睛逐渐深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