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线距离(第1页)
许宥聆于是知道自己施加在裴陟精神领域的干涉力并没有失去它本来的作用。
倘若此情此景放在半年前,许宥聆大概会怀疑裴陟也被什么穿越者夺舍去了躯壳,因此强压下他过分乖张、直截甚至蛮横的人格,包装成为一个貌似正常的哨兵。
因为裴陟就是不会做这种事,不会事先礼貌地提问,不会请求,不会说“可不可以”“是不是”“能不能够”。
他只会强硬地索求,突如其来地捏一下许宥聆的指尖,或是不动声色地把掌心托到他的后颈,让精神触丝悄无声息地攀爬进去。
不需要提问许宥聆的意见,只要那样做就是了,反正许宥聆也不会拒绝。
裴陟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在许宥聆这里张牙舞爪,毫不顾忌。
这种张牙舞爪又与他在同其他哨兵起冲突或战斗时有所不同,是因为知道对方的承受并没有超出欢愉的限度,并没有到达悲伤的可能,所以才大胆地将所有关于爱的种种念力交托于对方,好像许宥聆是一只承受爱的克莱因瓶。
许宥聆空空的心无论如何都无法被填满,因此裴陟放心大胆地用行动代替语言。
但这一刻裴陟坐在清晨风铃一侧的沙发上,手中握着白塔强制下发的匹配申请,却向好久不见的许宥聆问“是不愿意吗”。
而不是直接推开门进来,低下头将睡得脸色潮红的许宥聆弄醒,然后把他直接抱到腿上,小孩子一样执着地去握他的手,说“疏导”。
许宥聆毫不怀疑,如果裴陟记得一切的话,他真的会这样做,冷不丁地从千里之外奔赴一家小小的社区店,只为了要许宥聆安抚他和他的精神体。
所以裴陟现在对许宥聆的态度只能被理解为是对待陌生人的礼貌,尤其是一位被强制匹配的陌生人。
然而这样的态度对从前的裴陟来说已属难得,许宥聆知道他一直没有搭档作战的向导,从白塔对哨向匹配的积极性来看,这种结果只能被解释为是裴陟不愿意。
裴陟不愿意做的事情很少有人能劝服他,就像裴陟愿意做的事情也很少有人能阻止他。因此今天裴陟坐在这里,表情平静,礼貌温和,只能被解释为他是愿意的。
愿意从千里之外赶来见这个被匹配系统分配的陌生人,愿意故意装作“只是来找精神体”试探对方的反应,愿意给对方考虑的时间。
这个念头令许宥聆内心的温存和怀念像放了太久一样开始发酸。可是他并不能就此握住裴陟的手,勇敢地一探他的精神领域,追问他现在是不是能够像正常人一样,过幸福快乐的生活。
许宥聆说服自己不再去想这件事,这是过分多余的揣测,对自己和一无所知的裴陟都毫无好处,那么就在这个结论上写一个“待定”。
只有另一点是确凿无疑的。
裴陟不记得自己,这是确凿无疑的事实。
“我……”许宥聆张了张嘴,犹豫地抿一下,作出勉强的思考状,“我昨天收到申请表了,本来想联系你。”
裴陟不应,示意他继续说。
“但是看到你是远征军的军官,就有一点……不知道该怎么说。”许宥聆说得很慢,字斟句酌,担心泄出什么会破坏现在两人之间平衡的话语,“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不是很想离开家呢。”
“你不用跟着我去营地。”裴陟垂下眼睛,又抬起来,“我不会勉强你。”
许宥聆静了一静,笑一下:“而且我们也没有感情基础。”
“我的精神体很喜欢你。”
“我们的等级差异太大了。”
“你不舒服可以说。”
许宥聆又闭了嘴,几乎有被逼到墙角的错觉,裴陟胜券在握地看他,嘴角似乎很轻地牵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