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月(第2页)
淳于鲜卑当下便跪下来,一路膝行好不可怜地抱住皇后的腿,既惊又惧道:“嫔妾有错!嫔妾有错!还望娘娘不要动怒!”
她年轻,十五六岁才被外藩献贡入宫,一开始不通语言一度被后宫人鄙夷,若非皇后娘娘慈爱照顾她,哪里有她们母子的今天?
如今一向沉稳宽和的人震怒,可想而知其中的厉害,可她到底是为人母的,又怎能不给自己儿子求情?
宣其霭平复胸口的起伏,忍着怒火问,“那陛下是如何处理的?你说!”
姚铋也提心吊胆地看着这么个傻女人,来的时候还笑嘻嘻的全然没有一丝负重感,她虽然叹气却也适时候开口劝说,“表姐,有话好好说。她才二十几,哪里又比孩子们懂事呢?”
看着下跪的人向自己投来的感谢模样,姚铋暗自抿嘴,扶着皇后的手不停地给她舒气,“你快说吧,照实说话,千万不要隐瞒!”
“陛下说要把稃儿幽禁感召寺!成年后发配房州!”
宣其霭狠狠拍桌,当下便推开她,“这怎么行?你马上动身,和本宫一起去规劝陛下,房州偏远,自来流放房州的皇子有几人能活命的?你啊,这其中的秘辛你怎能明白?竟然还笑得出来?”
淳于鲜卑这才意识到什么,赶忙擦干泪水,连提体统脸面也不讲了,匆匆跟着皇后,坐在凤撵上,宫人一路几乎是跑过去的。
上书房内,圣上刚刚听了南省传来的折子,此时正气上心头,怒斥着手下人的渎职。
“这一天天的,那个都不叫朕省心!朕的儿子逼死良民,朕的赋税之地也遭重创!难道是上天对朕不慢,降下这些个灾祸来惩戒朕?”
阎湜彧冷眼瞧着那一叠叠奏疏被他推到地上,只好起身请命,接下了这个重担。
“陛下,南省水患一事不如交给臣去俯察吧。南省是鱼米之乡,不能不重视这灾害。”
手底下的人已经是诚惶诚恐,生怕今日自己的性命交代在这里,这一刻见有人接下这个担子,几乎是感恩戴德,立马就对着圣上道:“世子爷领察事听使,也许能到南省走上一趟。陛下,世子爷雷霆手段,若能到南省去自然能尽心竭力,督促那些个官员们恪尽职守。”
阎湜彧瞪他一眼,心里很是憎恶这个无用的人,可嘴里还是说:“陛下,臣也好去南省历练一番,想来有此灾情必然脱不了贪污一事。臣去最为合适。”
圣上悬而未决之时,皇后便带着心有戚戚的淳于鲜卑走了进来,听了些内情的皇后便果断替圣上决断,绝不肯错过这一好的时机。
“世子,南省的担子便由你来担吧,你记住,此次历练务必要尽心竭力,不要辜负陛下。”
圣上皱着眉很不认同,可看着皇后一脸严肃的样子,又不好当下拒绝,只好默认,补了句:“朕会全权授予你职务,你此去一定要注意分寸,不要和这些个地头蛇过于冲突才好!南省之事盘根错节,要慢慢来。”
阎湜彧当下便点头,又道:“臣谨记教诲,陛下正是用人之秋,怎能顾惜臣工一人?”
宣其霭也附和说:“是啊陛下,后辈们依偎在温床里,又如何能面风雨?不如放手去,叫他们自己去,陛下只需要顾好后方。”
圣上敢怒不敢言,抿着唇把自己的怒火投向淳于鲜卑,“朕的话没有违逆的道理,五皇子犯错朕是一定不会轻饶的,你若是为了脱罪来的,那就回去吧!”
淳于鲜卑已经有些脚下轻浮,含着泪水咬着牙,只能把希冀的目光投向皇后。
宣其霭皱眉,叫退了一众臣工,私下里说话。
“皇后,南省不是好历练的地界儿,你如何要替朕首肯这事?”
离了人,圣上自然免不了发牢骚责备,皇后却不急不恼,淡淡地叫着成燮拿起折子,看着成燮的动作,她这才说:“陛下这是在干什么?缘何对别人的儿子如此宽容,对自己的儿子却严厉至此?难道世子比江山社稷要重?皇子要比名声轻?”
圣上不慢地瞪了一眼淳于鲜卑,“这些事你惊扰皇后做什么?”
“这些事就是臣妾的职责。皇子、帝姬们都是臣妾的孩儿,如今陛下要杀死臣妾的孩子,如何能不告知母亲、告知臣妾?陛下未免太狠心了!“
圣上叹口气,起身扶住皇后,安抚她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外面闹得沸满盈天的,朕如何不顾惜皇室的颜面?梓潼啊,你这是在为难朕啊!”
“那淳于鲜卑又何错之有啊?她今年不过才二十七,难道陛下要叫她年纪轻轻地就如同臣妾一般受着丧子之痛吗?”
这句话一下子就戳到了夫妻两个的伤心处,圣上一下子就苍老几岁,扶着额头弯下了脊梁,撑着桌哀叹道:“她们怎能与你相提并论?她们的儿子又如何能同朕的嫡子一般?”
淳于鲜卑面如菜色,看着成燮的示意,只能退出殿外。
宣其霭看着桌子上对五皇子梁稃的处置旨意,提起朱笔就涂抹,不顾圣上的阻止,泪眼婆娑地就说:“这些年臣妾一直很自责,当年说的话也许就是伤天害理,所以上天降下天罚来,叫臣妾的儿子替他的母亲承受了。”
中宫崩逝,陛下哀举,天下无喜事。独君将降麟儿,引宫室猜度乎?
圣上一下子就失了力度,任由她撕扯着圣旨,直到她撕累,这才扶住她轻声细语说:“这都怪朕,怪朕。如果当年不争这张皇位,就不会招惹来这么多事。”
“也许这就是代价,是戾太子的诅咒应验了。”
宣其霭揽住他,夫妻两个就如当年结发时一般,互相依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