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梦(第1页)
卓恒不防卓璃会有此一问,当即怔在原处,不知如何做答。卓璃瞧他未答,又道:“阿兄你告诉我嘛,这是个什么礼。”
卓璃心觉奇怪,怎得方才杜慧宁在说出这话之时面露尴尬神色,而她相问卓恒之时,他也是神情奇怪。
“你,这,怎,怎么想到,问这个了。”卓恒觉得自己此时与她同坐着实不妥,想要起身远离些,却被卓璃扯了衣袖不肯松开,
“表姐同我说的呀。”卓璃并不松手,反而将掌心的衣料攥得更紧了几分。“她说她喜欢你,想同你相伴一生,想要你的身侧只有她。”
“我说我也喜欢阿兄,我都没让阿兄不理她,她凭什么不许我站阿兄身边。然后表姐就说,她的喜欢跟我的喜欢不一样。”
“我问她哪里不同,她就说我不能与阿兄行周公之礼,但她可以。阿兄,这礼是个什么礼?”
因着卓夫人早故,卓远山也未有再行娶妻,他与卓恒皆为男子,在某些事上到底是疏忽了些。此时卓璃相问出口,虽是并无他意,却依旧叫卓恒听得心如擂鼓。
卓恒欲走,可又瞧见她扯着自己衣袖的模样,想是他若不答,她亦不会松开手。再者,他若不答,保不齐卓璃要去相问旁人。
此等事若叫旁人知晓,也不知会如何同她讲。
定了定心神,卓恒方开口,道:“这事,你可有问过旁人?”
“我问了表姐,她不肯同我说。”卓璃老实回答,道:“阿兄,为什么你好像也不愿意告诉我?”
卓恒清了清嗓子,迂回道:“那姈姑知晓周公是谁吗?”
“自然知晓。”卓璃点头,不就是周公旦嘛,她在书上看到过,怎会不知。
卓恒又道:“那姈姑可曾听过周公解梦一说?”
“听过呀。”卓璃这话才方脱口,面上便端出一派恍然大悟的模样,“哦,原来表姐是这个意思呀?”
“这个我还真不行。”
卓恒听得她脱口这句,心下宽下几分,当即将衣袖从她手中抽走,言说还有课业未尽,这便先离了卓璃之处。
直至卓恒离开,卓璃方喃喃道:“表姐真是,做什么要夜夜都做梦梦到阿兄?直接白日里来寻阿兄,不是更好吗?”
不同于杜慧宁,卓璃便是一夜好眠,无梦无惊的性子。这点,卓璃还当真是做不到。
而卓恒自离了卓璃处,便回房埋首书案之间,因是怕再见尴尬,当夜晚膳亦是独自在房中食用。
是夜,卓恒搁了笔,洗漱安寝,朦胧间好似去了一处奇怪的地方。
他站在屋内,这四周像是自己的屋子,却又不大一样。屋内满是赤红绸子,他转过身子,却瞧见屋内多出一张长铜镜,镜中的自己一身红衣手执红绸。
未待他思得明白,就瞧见外间东迟腰间系了根红绸进来扯他,一面扯,一边说着吉时快错过了,叫他快些去迎新妇。
卓恒被他扯着一路朝府门外行去,门外站了许多观礼之人,他们此起彼伏地说着恭喜,而后卓恒被叫东迟扯着去喜轿前扶着新妇出来。
他手中的红绸被递到一身绿嫁衣的女子手中,她执扇掩面,叫卓恒看不分明。
东迟在旁催促,卓恒便这般与人一道入了正堂,在卓远山面前行了拜礼。满府的奴仆都在笑着,宾客们也都在说着恭喜,可卓恒却不知面前这人是谁。
周遭又是一阵模糊不清,转眼间他已与那人一道待在新房之内。她坐在红色床榻之上,手中执扇,便是这般坐着。
四周并无声响传来,但卓恒便是觉得,面前这人在唤他官人,要他去却扇。
卓恒走近几步,他抬手,指间碰到那扇子之时却不敢再动。榻上坐着那人抬了手,将扇子塞到卓恒手里,随后退开去,抬着明眸冲他笑。
待卓恒瞧清楚面前这人的模样,惊得他退开几步,手中的扇子早已滑落。
“姈,姈姑?怎么会是你!”
卓恒退开去,卓璃却是笑盈盈靠近,她口中一口一个官人,随后执着桌面上的酒盏,要他与之一道饮罢合卺酒。
卓恒被她端着酒盏喂,酒液入喉之后,他便觉身形不稳,仿佛当即就要跌倒。卓璃笑着来扶他,与他一道坐到床榻之上。
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不清,卓恒只觉着自己仿佛浸在一泓温泉之中,温泉热气熏蒸得叫他迷了眼,看不清。
恍惚间,有风过,叫四周斜竹随风而动。你后倒,他前倾,相互追逐,相互缠绵。
树从雀鸟叫这声响惊走,片片竹叶叫这姿态打落,旋转飘摇地落在地上,陷入泥里,就仿佛热汗自人身上滑落,滴在红巾之上,泅湿好大一片。
卓恒忽然睁了眼,大口喘着粗气,他自缓了一息,这才开始打量四周。
他还是在他自己的卧房之内,屋子里也没有红绸满布,更没有卓璃在旁。
卓恒双手按着头,修长的指节一点点滑入自己的发丝间,满脸都是懊悔之色。他怎能梦到如此龌龊的情景,他怎能将卓璃当成那梦中之人!
卓恒心神不定,也绝了继续安眠的念头,这便起身立到院中,叫这夜风扫一扫他心中的燥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