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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府(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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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大人······”鹿怀舒张口,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屋子里氛围突然尴尬变得尴尬而凝重。

她最初的打算是,今夜直接跟纪不楼挑明她有阴阳眼的事,一来可以作为请纪不楼帮她的筹码,二来他们两人几个月之后便要完婚,趁早说清楚日后行事也能方便些。可她万万没料到对方的反应会如此激烈,甚至失态。

鎏金火炉里的光亮逐渐暗下来,火苗负隅顽抗地跳动了几下,最终彻底熄灭,只余下一炉冰冷的灰烬。失去了热源,屋子里的温度仿佛也跟着骤然降了下来,丝丝寒意渗透进来。

鹿怀舒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今日的举动有多冒险。阴阳眼在现代都有许多人不相信,更何况是在这等迷信却又对异类极度排斥的古代呢?

纪不楼会不会觉得她是怪物?万一他将此事上报大理寺,她会被当做妖邪沉塘吧?!

鹿怀舒的呼吸逐渐急促,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暗暗观察厅堂周围的地形,思考退路。

厅堂靠近后院,不远处就是后墙,墙后正通夜肆。京都并无宵禁,这个时辰喝酒买乐的不在少数,只要逃到人堆里,纪不楼的暗卫为了不伤及无辜百姓,行动难免会束手束脚······

可她要怎么才能从这戒备森严的纪府逃出去呢?

鹿怀舒右手掩在宽大的长袄之下,默默握紧了怀中冰冷的瓷瓶。瓶里装的是蒙汗药,自从来到大虞后,她身边危机四伏,为应对不时之需,她一直将此物带在身上。

如果现在出手的话,胜算有多大?鹿怀舒尽量保持面色如常,眼睫低垂,暗中计算着自己和纪不楼的距离。盘算着什么姿势撒出去才既能放倒他,又不至于波及到自己。

“你想让我做什么?”恰在此时,纪不楼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目光若有若无地瞥了眼鹿怀舒那只掩在袖中、慢慢挪动的胳膊,揉揉眉心无奈问道。

“啊?”鹿怀舒脑子里出现了一瞬的空白,手一抖药差点撒出来,傻傻反问道。

纪不楼极有耐心地重复:“不是要对付鹿修尘吗?我能为你做什么?”

直到坐上纪不楼特意安排好的、低调而舒适的马车驶离纪府,鹿怀舒还有些懵,仿佛置身梦中。

她小心翼翼地撩开车帘一角,探出半个脑袋,看着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繁华夜肆飞快地从她眼前溜走,才找回一丝真实感。

鹿怀舒不可置信地自言自语道:“他······就这么同意了?”

“啪”,鹿怀舒毫不犹豫抬手,铆足劲扇了自己一巴掌,察觉到脸上传来的清晰的、微热的疼痛,才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鹿怀舒猛地向后靠在马车柔软的后壁上,合上双眼,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最终化为低低的、压抑不住的轻笑,整个身体都在剧烈又无声地颤抖着。

笑着笑着,鹿怀舒蓦地睁眼,眼眶微微泛红,喃喃道:“鹿修尘,终于轮到你了。”

“鹿小姐,到了。”马车在鹿府后门一处僻静的角落稳稳停下,鹿怀舒收敛起外露的情绪下车,低声道了句谢。后墙处有南竹提前搭好的梯子,她不费吹灰之力便溜了进去。

回暖雪阁的路上,正好路过鹿修尘所居的澹月斋。鹿怀舒下意识停住脚步,站在门口向里看去。

整个院落一片漆黑沉寂,只有檐下挂着的灯笼投下昏黄模糊的光晕,映照着“澹月斋”三个字的牌匾,显得格外冷清,主人想必早已歇息。

鹿怀舒站在那片阴影里,望着紧闭的朱红大门怔愣。晚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也撩起她眼底翻涌着的复杂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鹿怀舒释然地笑了笑,垂眸,长长的睫毛敛住所有的心思,默然无声地继续抬步往回走。

耳边忽地又响起纪不楼的话:“你为何最先对付的不是鹿明德,而是鹿修尘?”

为何呢?除了念樱之外,当然还有旁的原因。

大概是因为今夜她正要动身前去纪府的那一刻,房门倏然被小鹿大力撞开。突如其来的响动吓了南竹一大跳,鹿怀舒绞尽脑汁编了个理由,才勉强打消她心底的疑虑。

不知为何,小鹿的魂魄缺了很多关键的记忆。因此她大多时候都昏昏沉沉,根本说不清自己的执念到底是什么,只能漫无目的地流连世间,无法安息。

长此以往,小鹿的魂魄愈发虚弱,再这样下去,只怕还没等她找回记忆就魂飞魄散了。

鹿怀舒尝试了很多次,才找到让她暂时昏睡的办法。可不知为何,她今夜却忽然醒了。

小鹿疯了般拉着鹿怀舒,跌跌撞撞地跑出暖雪阁,穿越大半个沉寂的鹿府,终于在一处破落荒废的院子前停下了脚步。

那院子名叫韬略堂,是鹿父鹿母生前居住的住处。

他们战死沙场的噩耗传来不久,鹿张氏就悄悄命人搬空了院子里所有值钱的东西,还落了锁不许旁人进出,美名其曰防止老夫人和鹿怀舒触景生情,悲伤过度。

小鹿满脸泪水,死死拉着鹿怀舒的胳膊,急得直跺脚,手指颤抖地指着落满灰尘的院门,嘴唇开合,却哽咽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鹿怀舒会意,环顾四周,抄起块石头砸烂了门上的锁,在小鹿的指引下成功找到了埋在院子中央那棵已经枯死的槐树底下的木盒。

木盒里放着一叠厚厚的、纸张泛黄的信件,是这些年夫妻二人同鹿怀舒往来的所有的家书。

除此以外,还有一样东西——他们战死的真相。

鹿怀舒坐在老槐树底下,静静看完木盒里所有的信件。她抬手用力抹掉泪水,扯扯嘴角望向旁边焦急等候的小鹿,玩笑道:“小鹿,你说我们上辈子······是不是同一个人啊?”

不然为何明明是你的生父生母,而我却心如刀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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