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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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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我为何罚你?”师父语气微冷。

伏陈许久未曾被罚跪,膝盖触地时感到一阵折骨般的痛楚,他的眼神颤了颤,却未发一语。

周才宝见状,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胸中汹涌的怒意。“你知我为何罚你?你身为兄长,罔顾伦常!下山后我把她送到你这来,是为叫你庇佑她一二,不是让你欺她年少懵懂天真……你明白吗?”

“师父是在教训我,不该与师妹亲近吗?”伏陈淡淡开口。

周才宝被他噎住了一瞬。他这个弟子,自小看着温柔和顺,其实一身的犟骨头,一旦认定的事,八头驴、八十头驴都拉扯不回来。

“师父若要教训我,早该在你下落不明那年,楚楚半夜风寒发作,高热不退时教训我;早该在我年幼时带着楚楚上山采野果子果腹,一脚踏空摔得浑身是血的时候教训我。”

伏陈语气平静,可手却在袖中攥紧了,方才忍住全身禁不住的颤抖。

周才宝虽有心教训,可伏陈所言桩桩件件都属实,他无法弥补过去疏忽带来的错误,也无法挽回如今错乱的局面。

伏陈微微垂目,又添了一句:“况且,我只是她师兄,不是她哥。”

他太了解这个徒弟,这句话听在周才宝耳中,就知道是他铁了心咬定小楚,不会轻易放开。

“我不是不让你与她亲近,我是不让你和她过分……”

周才宝也被他迫得连连败退。他想拿出点身为师父的威严,可伏陈压根不吃这套。他跪得笔直,不冒犯他的尊严,却也不听他的教训。

“师父觉得我错了,那我便错了,弟子甘愿领罚。”

“但,誓死不改。”

声线坚定且平静,没有一丝回圜可商量的余地。

周才宝气得脑门子青筋直蹦,可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这是一只未曾驯化完全的鹰,看着温和,实则野性难驯。

“那你就继续跪在这,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起来。”

伏陈也倔着绝不低头,周才宝兀自回了屋,他还在原地一板一眼地跪着。

膝头起先是痛,而后被夜里的雾一浸,又变得冰冷沉重,他有一会儿觉得下肢已冻成了一块石头,就算师父叫他起来,恐怕他也要长久地跪在此处了。

后来麻木代替了一切痛觉,天边泛起雾蓝,不知何时开始落起了细雨。这雨可不似春日绵润细雨,秋夜里每一丝冷雨都像针似地,即便隔着衣物,也能细细扎进每一寸皮肤。

跪了不知多久,他几乎提起了内力在支撑自己。眼前有些模糊,覆面的秋雨却倏然间消失了。

伏陈迷迷糊糊地朝上望去,初时只见一团昏黑,慢慢才辨清她的身形。

唐济楚撑着伞,伞面罩住了他。雨丝落在伞面上,不过一点梭梭的细响。

他跪在她面前,这才低下了头去。

“师兄,你给师父道个歉吧……再这么跪,腿都要废了。”她轻轻说。

伏陈闭目不语,咬牙仍旧撑着。寒砖森冷砭骨,四肢百骸都透着凉。

唐济楚见状倒有些不知所措,翻来覆去一宿不见他回来,她就知道铁定是师父把他叫走了。冒夜来此看到他跪在这,心里的那点怒意便很快被其他情绪冲散了。当真只是怪他吗?可他的吻落下来时,她分明心跳不止。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跪在这,可又隐隐地感觉此事与自己有关。

从袖子里扯出一方软垫,准备塞到他膝下。小时候师兄被罚跪,她就是这么干的。

可这一次伏陈推拒开她的手。

“我不要你的怜悯。”他被寒夜冻得唇齿不清,飞快地说道。

唐济楚还是听清了。她的手顿了一下,被他握住了手腕,那力道很轻,很快他没了力气,手渐渐松开了,垂在她裙摆上,用最后一丝力气扯住了她的裙角。

更像在乞怜。

直到最后一丝力气也用尽了,手彻底垂下去。人也像抽走了魂魄,缓慢地委顿下去,她慌忙地接住他。

手上的伞落在地上,潮润的雨瞬间裹住了两人。唐济楚抱着他的肩,撑着他,看着周才宝立在檐下深深叹气。

她还不知道师父缘何叹气,只是开口求道:“师父,师兄他知道错了,你别再让他跪了。”

周才宝横了一眼他最宝贝的小徒弟,恨恨骂道:“他知道个屁!”

撑了一夜都没倒下,偏偏她来了他倒撑不住了。

不过骂归骂,他到底也舍不得让他再跪下去,跪石砖倒不算什么,只是秋夜雨凉,寒气入骨可不是闹着玩的。

“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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