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第3页）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长时间，长到奚午的抽泣渐渐平息，长到走廊里的脚步声都仿佛远去。

在这个充满消毒水气味的空间里，两个人的拥抱成为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我想去我妈妈的病房看看……”奚午靠在他的怀里，几乎没有力气地从嘴里吐出这几个字。

苏格搀扶着奚午将她带到她母亲去世前住的病房。

那张病床干干净净的，似乎之前没有人睡过，冰冷坚硬，等着下一个病人躺上去……

母亲的东西已经被那些亲戚收拾好了。

住院楼的走廊里，护士站的呼叫灯不时闪烁，伴随着轻柔却急促的脚步声。推车的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规律的声响，车子载着药品、器械或标本，穿梭于各个病房之间。偶尔有病房门打开，泄露出一丝医疗仪器的滴答声，或是病人痛苦的呻吟，随即又被迅速关上的门隔绝。

奚午瘫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苏格无声地陪着她。

苏姨走过来，递给奚午一杯水和一个信封：“喝点水。这是你妈妈留给你的。她其实早就知道情况不好，但不想让你担心。”

奚午颤抖着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手写信和一张银行卡。信纸上是她熟悉的娟秀字迹：

“小午，当你读到这封信时，妈妈可能已经去了一个没有病痛的地方，在那里，我会见到你爸爸……不要难过，妈妈这一生最骄傲的就是有你这么懂事的孩子……卡里是妈妈这些年来为你存的钱，不多，但是妈妈的心意……记住，无论妈妈在哪里，都会一直爱你，为你骄傲……”

信纸被泪水浸湿，字迹模糊开来。奚午赶紧用袖子擦去那些眼泪，怕泪水毁掉母亲留给她的信，她将信紧紧捂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母亲最后的温度。

苏格静静地坐在她身边，没有说话，只是递上一张纸巾，然后默默地陪伴着。

他的目光不时担忧地扫过奚午苍白的面容，注意到她一直在颤抖的手指和几乎被牙齿咬出血的下唇，感觉下一秒就会昏过去。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在这个充满悲伤的地方，这份无声的陪伴成了奚午唯一的依靠。

窗外的a市依然繁华喧嚣，车流如织，霓虹闪烁。

这座城市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去而改变它的节奏，但对于奚午来说，她的世界已经从这一刻彻底改变。

十六岁失去父亲，十七岁失去母亲，她的世界里，只有孤零零的自己……

那片梦里的大海，她再也不能和母亲一起去看了……

医院窗外可以看到对面商业巨屏上轮番播放的广告，模特们笑容灿烂，奢侈品光彩夺目，与医院内的生死悲欢形成对比。

曾经的那些幸福来得并不突然，可消失得太突然。

上帝似乎从不怜惜那些本就拥有不多的人，总是轻易地将他们生命中稀有的光芒一一掐灭。

奚午抬起头，透过泪眼望着窗外那片冰冷的钢铁森林。在这里，她失去了最亲的人；也是在这里，她必须学会独自面对没有母亲的世界。

时间过得很快，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宛如一片星海。奚午站在窗前，手中紧紧攥着母亲的信。她反反复复看着母亲留下的那些温暖的文字，那些文字仿佛变成了力量，缓缓注入她几乎破碎的心中。

她看着母亲在信纸上写下的话：“生活不会总是晴天，但即使是雨天，也要学会在泥泞中前行。”

她知道，即使上帝不怜爱，即使幸福短暂易逝，生活仍要继续。

可离别真的很痛苦，她不愿意接受。

医院的走廊很长很长，她走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