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试（第3页）

她好奇，问科主任：“我们这个县城里还有少数民族居住？”

科主任捧着茶杯，扫了一眼她手上的病历，意味深长道：“别说我们这里，就是附近十里八乡也都是汉族的，没有少数民族常住人口。”

“那这个？”

科主任嘬了一口茶，悄悄和阮祯说道：“这附近有个村，以前村里的光棍娶不着媳妇，就会去买一个回来。那买回来的，很多就是拐子拐来的外乡人，还有年轻的女学生。”

阮祯有所耳闻，从业以来，她接诊过因为子女走丢而患上抑郁症的父母，还有拐卖被解救后精神异常的女子。

科主任接着道：“这个老太太有文化，会认字，还会写英文，可能接受过高等教育，但就是受得刺激太大，想不起家里人叫什么住哪里，问她叫什么，从哪里跑出来的，她都不肯说，我们就叫她阿蛮。二十年前，她穿得破破烂烂，一身的伤，躲在县里的大桥下睡觉，被政府的人看到，送到我们医院来。我们都看她挺可怜的，给她免费治疗，又带她去警局，想帮她找亲人，找了二十年都没找到，就一直住在我们医院，我看她有文化，让她当了个小组组长，平时帮我们管管病人也好。”

阮祯叹了一声气，猜测道：“可能也是不愿想起来。”

科主任点点头：“上半年，我们医院不是也转给你们一个精神分裂的患者？也是拐卖的，被警察解救出来的，听说你们那边给治了大半年，没家人来接，上个月送到救助站去，还是跳河自杀了。”

阮祯想了一想，上个月，她去找医务科主任请假时，好像听医务科主任说过这件事。

“政府和卫生行政机构，也该管一管。”

科主任道：“管过啊。你们这些年轻人不知道，你们的老师，老一辈从事精神卫生工作的同志肯定都知道二十多年前的686项目，国家财政拨款686万元，摸查、排查全国重性精神病人情况，科普精神卫生知识。那个时候，农村精障患者的情况更糟糕，就用镣铐锁在家里，都不看医生，不吃药，也吃不起药，686帮扶工作就是帮他们解开镣铐，免费发药给他们吃。”

二十年来，686项目取得了巨大成效，基层精障患者的情况得到改善，但也难以做到百分百的解锁和治疗。

科主任：“这就和解救拐卖的妇女、儿童一样，是长期的、系统性的工作。”

工作报告上的几个数据，或许就是某些人，一生的苦难。

阮祯和科主任聊了许久关于基层精障者的话题，一位小护士突然冲进来说：“阿蛮不见了！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病人在医院走丢问题可就大了，科主任忙站起来，急道：“老太太平时看着挺好的，怎么这么让人不省心呢！快找找，别跑外面去了！”

阮祯和管床的小医生、小护士立即满院跑找人，各个病房、厕所，走廊，活动的院子都找了一遍，最后，阮祯在医院最外面的大门口看见那个老太太。

老太太一个人坐在石阶上，安静地看着医院外面的世界。

阮祯连忙走过去，拉起她，问：“不在病房呆着，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老太太已是满头白发，看着阮祯，缓缓道：“我在等我爸爸妈妈接我回家啊。”

她等了二十多年，依旧没等到。

阮祯顿了一下，什么都没说，牵着老太太的手，把她带回病房。

傍晚开车回江州市时，阮祯一遍遍回想那个老太太孤寂的背影，一面有些心疼，一面也红了眼眶，默默在心底思念逝世的父母。

回到了小区，她在地下停车场待了好一会儿，收拾好所有工作带来的负面情绪，才回到家中。

宋尔佳又不在家。

家中空荡荡，只有吉祥在沙发上舔毛。

阮祯感觉她的心似乎停了一下，周遭温度顿降，心头莫名其妙涌现起多年前，家人一夜之间离她而去的恐惧感。

盛夏时节，她却冷得牙齿微微打颤。

她揉了揉额，走过去，蹲下，把猫抱进怀里暖身子，努力捱下心头的恐惧和悲恸。

或许，又该去找互助组的心理咨询师聊一聊了……

冷静了好一会儿，她拨通宋尔佳的电话，克制着情绪，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问道：“今晚你又跑哪里浪了？”

这回，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酒吧的音乐声和嬉戏声。

宋尔佳的声音隐隐带着一丝哭腔：“阮老师，我在医院……”

作者有话说：

有时候好心疼医院的病人，疫情之下，好多人的治疗，难上加难。这一轮快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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