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2页）

在昏迷前的一秒，他的眼前是无尽的荆棘，细密尖锐的长刺将他包裹，仿佛能刺破他的皮肉，将猩红的血液吸收殆尽。

他比谁都想知道，究竟还有没有人审判自己。

当他再次睁眼时，已然回到了现实，好巧不巧，他也躺在了重症监护室。

里面有各类仪器滴答滴答的响声，光线偏暗，饶是如此，他依然觉得眼睛很不舒服，太亮啦，亮也有亮的好处，他能清楚地看见另一张床的方折。

他俩离得很近，如果不是身体使不上劲儿，他很想挣扎两下，去握住方折的手，然后看看对方死了没。

应该没死。

死了就在太平间了。

鹿茸心安理得的躺在里面。

脑子胡思乱想。

谁给他交的手术费呢，也不知道看病贵不贵，他还剩多少存款啊，够不够他出院带着方折去挥霍？

还有那块手表。

方折念叨了那么多年，明明知道方折是在意的，是想要的，可最后将钱借出去后，他不告而别后，就再也没提及那块表，至今都没将手表给方折买下。有点可惜。

还有啊。

审判者呢。

怎么还没来？

会怎么审判他？杀了他？那是不可能的。杀了方折？这……有可能。

鹿茸歪头看向一旁床上的方折，嘴动了两下，却发现喉咙上方贴着的各类仪器垫得慌，加上氧气面罩，反正他根本说不出来话。

他抬手，用尽全部力气，把脸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掰扯下来，秉承着一会儿护士姐姐就要来揍他的想法，速战速决地叫道：“方折……你醒醒啊，咱俩要不先逃命，我怕你被暗杀！”

方折很安静，和梦里一样安静，睡得安详。

鹿茸漫无目的等待。

他等着审判者的到来，等着方折会不会苏醒。

他成了监护室内最唠叨的，他会啰里啰嗦说一堆没营养的话，他说：“我们的玫瑰花开了吗，我想去看看了。”“所以啊，我当时就说，让我直接买一束回来得了，如今好了，你人说不定都不在了，花开了，白费功夫。”“你不觉得手疼吗，好疼，又冰又疼，我觉得点滴的药水太刺激，真的真的，你看我胳膊，感觉都青了。”

虽然没人回复他，但他怡然自乐。

每当医生护士进来的时候，他立刻闭眼装死，摆出一副病危的模样。

不然呢？让他们觉得自己活得挺好，然后挪出监护室？

那不行，他好不让容易才和方折分到一个房间里的，还是一转头就能看见的那种。

当年是练习生的时候都没这么好的运气，那时方折总会抱怨，说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住啊，他回答，领导怕我爬你床，方折大笑，说应该是他爬过去。

鹿茸胆子大，深更半夜，跟做贼似的，悄默默爬上了方折的病床，掀开方折的被子，挤进方折的怀里，闻见熟悉的味道，心旷神怡，莫名踏实。

他脑袋在方折脸颊下蹭了蹭，他说：“你瘦了好多啊。”鹿茸诚恳道：“瘦了会变丑的。”他一想，又弯唇一笑：“不要紧，反正我也是一样的丑。”

他依偎在方折怀里，感受着那微弱的心跳。

人类真是脆弱的动物。

他对方折说：“我们下辈子不当人了吧，当老虎吧？算了算了，被人扒皮做衣服了怎么办，当孔雀吧？我喜欢花里胡哨的。不行，我喜欢有攻击力的动物，孔雀是鸟类，有点弱……”

关于下辈子变成什么，鹿茸想了好久。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睡着了再一睁眼，就又回到了自己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