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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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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响还记得,梁大一号教学楼外有一棵上了年岁的老松,细密的针叶看起来沉甸甸的,横向舒展的枝桠像是一朵朵被染成绿色的浮云,每到秋冬时节,松针便簌簌往下掉落,在地上积攒出薄薄一层。

大二那年,有个心灵手巧的小学妹在社交账号上带火了“松针扫帚”,就是将一搓松针理顺、修剪后绑上彩色麻绳做成巴掌大的小扫帚挂件,寓意“青松扫除霉运”,那段时间,总有男男女女趁课后结伴来一教捡松针,某天,王承业随口提了句“我们也去捡点儿吧”,四个人便趁着午休时间浩浩荡荡加入了捡松针大军。

韩凌松原本是不屑于去的,但架不住时响软磨硬泡,最后不得不点头妥协。

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在一起,彼此的一言一行都带着微妙的试探用意:地方那么大,松针那么多,两人却越凑越近,弯腰捡拾松针时不经意的碰触,激起一股小小的电流,顺着指尖直达心底。

四个人满载而归,最后,却只有时响做出来一把品相还不错的松针扫帚,他将东西挂在铁架床楼梯扶手上——差不多在两张床中间,能够闻见淡淡的松木香,这样一来不光是自己,就连韩凌松上下床之际也能受到扫帚的福泽、扫一扫霉运。

盯着散落一地的松针,时响愣怔了许久:“你怎么还留着这个啊?”

陷入过往的苦涩回忆中,韩凌松喉头一滚,声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被偷拍以后,我爸一直把我关在禁闭室里,等我回梁大复学的时候,你已经从401宿舍搬出去了——所有的东西都被清空了,只有这个松针扫帚还在。”

或许是垂在床下没有看见,又或许是,刻意留下来的。

韩凌松并不确定。

他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同意便将挂件占为己有,毕业后带回连城,又因为把玩太多次,绑紧一端的彩色丝线逐渐变得松散。

那些松针不止一次散落一地。

韩凌松也不止一次蹲在地上将它们一根一根捡起来。

他并不讨厌重复那些机械动作。

甚至幻想着,耳边会像以前那样忽然响起某人的吵嚷:

“能不能捡些漂亮的?”

“卧草你的怎么这么长……”

“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是你自己想歪了啊!”

……

直到丝线再也绑不住松针,韩凌松才找了个檀木盒子将那些东西连同回忆全部放进去,又锁进了保险柜。

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可笑,只是一把捡来的廉价玩意儿,至于吗?

然而,当看见只裹了条浴巾的时响翻身下床,弯着腰,仔仔细细搜罗地板上的松针时,韩凌松又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至于的。

他蹲下身和他一起捡。

两人的指尖还是会在不经意间碰触。

时响动作一顿,轻声问出一个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韩凌松,我那时候不告而别,你是不是特别生气啊?”

韩凌松“嗯”了一声,坦然承认:“特别生气。”

没等另一位当事人表示出任何歉意,他又改口道:“不过,我最生气的,还是在合作商剪彩仪式那天看见你舞狮。”

时响诧异地抬眼看着他。

韩凌松做了个深呼吸,仿佛是在下定决心后才说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我当时气你怎么就只找我家要了五十万,既然要钱,为什么不多要点?但凡你要的是五百万,五千万,也不至于那么快就花完,跑去演艺公司讨生活……”

关心则乱。

韩凌松很清楚,那一刻的自己已经乱到不分是非对错。

许多话堵在时响的嗓子眼里。

他张了张唇,故意挑了个最不重要的角度回应对方:“演艺公司怎么了,舞狮怎么了,我也是堂堂正正靠本事赚钱。”

韩凌松眸光一沉:“我没有看不起那份工作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为了五十万放弃文凭和前途,理应过得更轻松、更富足才对——我宁可看到你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时响打了个岔:“五十万怎么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韩凌松:“……”

捏了捏鼻梁,他努力让话题回归正道:“我没想到,你根本没用上那笔钱。”

当然,这是后话。

时响又捡起几根松针放进檀木盒子里,声音里带上了一点笑意:“得亏是五十万,要是五百万、五千万,我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挣不出来,肯定跑路了,跑得远远的,再也不敢到连城去见你。”

“怎么,你还想过来连城见我?”

“是啊,还钱的时候说不定能还见一面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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