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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檀奚轻笑着陷入回忆,徐徐道来:“当年为父初次下山,与你娘亲相识后结义的好友,西陵城宁氏家主,宁予安。他膝下有一独子,名唤宁贺辞,如今师承蓬莱阁,声名鹊起。你们可曾见过?”
一旁静坐品茶的沈安之,背脊瞬间绷紧。执杯的骨节
微泛白,眼睫低垂,视线紧紧锁在姜喻侧脸,压抑着眸底翻涌的晦暗情绪。
姜喻心头一跳,莫名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这么狗血的桥段都能让她碰上?
下意识地避开灼人的余光,看向姜檀奚老老实实点头:“我见过。”
话一出口,又觉不妙,连忙补救,声音带着点无奈的急切:“爹爹,我对那位宁公子绝无非分之想,这婚约……能不能作罢?”
姜檀奚非但没恼,反而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抚掌笑道:“哎呀,这就好。可愁坏爹爹了,生怕你懵懂应下。放心,信函爹爹早已备好,只等你心意明确。”
他话锋一转,目光饶有深意地扫过旁边那尊“玉面修罗”,促狭道,“不过嘛,看这情形,我家阿愉可是心有所属了?”
姜喻的脸颊“腾”地烧起来,慌忙摆手摇头,生怕父亲下一刻就要张罗起更离谱的亲事:“爹爹,您别瞎想,我才没有……”
声音没底气的越来越低,眸光不期地撞进沈安之幽深晦暗的眸中。
目光沉沉压来,心头一慌,又怕沈安之误会,极快点了一下头,“爹爹,你别问了。”
姜檀奚将她欲盖弥彰的慌乱,少年人彼此间无声的交锋尽收眼底。他眼底笑意更深,却不再点破。
待膳毕,他不动声色地吩咐下去,“将沈小友的厢房,安排在小姐‘云归院’西侧的‘临竹轩’。”
沈安之和姜喻恰好离去,他身形微顿,指尖在袖中缓缓摩挲着铜钱,唇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暗笑。
他耳目极佳,又怎可能听不清。
姜喻兀自出神,满脑子盘算着如何练好抑晦丹,避开原著主线。掐指一算,只需在这方天地再熬过……九年。
或许,只要抑晦丹一成,沈安之没了黑化的由头,她便能彻底抽身离去。
想的出了神,以至于她踏入云归院时,浑然不觉沈安之已挥退了管事。待她抬眸四下只剩两人,脚步无意识慢下,却已迟了。
额头差点撞上一堵温热坚实的胸膛,一根手指轻抵在她眉心,防止她撞上去。
姜喻抬眸顺着手指看去,正撞进沈安之深不见底的眼中。他唇角噙着散漫的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师姐,”他声音低沉,幽深的眸底情绪在无声翻涌,手指固执地扣上纤细的腕骨,一遍遍摩挲着凸起的骨节,“方才,为何急着否认?”
姜喻慌忙解释:“我那是怕爹爹胡乱给我塞些莫名其妙的婚事才……”
话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非但未能平息波澜,反而让沈安之眼底微光暗下去,黝黑心底的深海掀起狂风暴雨,压制的心魔又在蠢蠢欲动。
不安如枷锁瞬间缠上心脏,越收越紧。
他缓缓松开手指,带着一种刻意的轻缓,似在极力压抑什么……
“我……”姜喻想再说什么,试图抓住他一丝衣角,可沈安之已笑了一下,退后一步。
“师姐早些休息。”他扬起唇角笑意转身,笑容在夜色一点点消失。
月华将他离去的背影拉得颀长而寂寥。
沈安之见过风云城的金碧辉煌,见过城主将她视若珍宝的呵护。姜喻的世界应有尽有,她若想要什么,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宁贺辞……未婚夫……
这三个字如同警钟在他脑海里震响,今日没了宁贺辞的婚事。
明日呢?后日呢?
是否终有一日,姜喻明媚的笑靥、声音,都会属于另一个站在她身侧的人?
深藏心底的自卑,被巨大的不安狠狠撕扯,暴露出来。沈安之越是想要掩埋,越是痛彻心扉,连心魔的都在叫嚣着。
他一步步踏入更深的夜色阴影里,指节紧握而泛白。
无论如何……
他绝不会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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