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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的烟火照常绽开,原本喊着要陪关月守岁的小孩儿在外边玩累了,困得睁不开眼,很不情愿地被南星拎回屋睡觉。
傅清平叫人煮了碗面,在桌上散去丝丝香气:“一整天都没见你吃东西,回头再病了。”
关月其实没什么胃口,但还是拿起筷子随便对付了几口。
傅清平不想太勉强她:“小家伙长进很大,也很懂事,只是日日吵着要回来找你们,为这个连从前看了就头痛的文章都背下来了。”
“他其实同云深很亲近。”关月道,“小孩子又不傻,谁对他好,他心里都有数。”
“他父母的事情……我们都不曾对他提起过,但我似乎觉得这孩子隐隐约约知道一些。”傅清平道,“不是谁告诉他的,而是一年又一年,多少猜到一些。他有一回发热说梦话……怕你嫌他不争气,会不要他。”
“早晚要知道的。”关月垂下眼,“等他长大了,我自然会坦诚相告。”
她似乎不想再提这些:“您跑来陪我过年了,就留父亲和冯将军在家喝酒啊?”
“他去南境了。”傅清平道,“当初他就喜欢折腾这些,一个文臣,平日都见不到江河,非去研究人家怎么打仗,文章写得天花乱坠,孟将军还说他只会纸上谈兵,两个人吵了一架。让他过去陪着,多少能有些用处吧?我一个在家实在无趣,不如来陪你。”
“说到底还是不放心,我若不应,他去不成”关月停了很久,“您怪我吗?”
“他小时候很听话,尤其是读书的时候,一坐就是一整日,一点儿都不像个小孩子。教过他读书的先生个个称赞有加——除了教他琴的那位。”傅清平笑道,“我不止一次从他们口中听到什么绝非池中之物的话。夭夭,他自己愿意去,对不对?人生际遇看似与旁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实则都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她神色温和:“我自然希望你们都平安,最好此生未经波澜。但若是真的天不遂人愿,至少应当死得其所。”
“拿着。”傅清平递一贯红绳串起的铜钱,“讨个好意头,岁岁平安。我嘱咐人备了焰火,等小孩儿睡醒,你陪他去放吧。”
除夕夜的烟火一向整夜不停,一侧天际方暗下来,另一侧就会绚烂的在夜色里绽放。
关月坐在院前的阶上,才睡醒的小孩儿兴高采烈地一会儿放鞭炮、一会儿堆雪人,一会儿又仰起头找冬日里稀罕的鸟鸣声究竟从哪里来。
他们此时应当还是看着同一场除夕夜
的大雪。
她的手臂忽然被挽住,小孩儿冻得通红的鼻尖在她衣袖上蹭了蹭:“小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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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婉向客栈的掌柜借用厨房包饺子,她动作很快,将下锅煮熟的差事丢给川连,又将一旁凉着的药端走。
她习惯要守岁,蒋川华说陪她一起。原本温朝在他们的再三要求下回屋去了,但大雪天里他不大舒服,又被焰火绽开的声音打扰,只好说自己睡不着,在房檐下看簌簌落下的飞雪。
庄婉本想叫他回去,但今晚是除夕。
她望见他手中的精巧的白玉,倏地想起那玉坠子的来由,于是并未作声,只盯着他将药喝完。
“少喝点酒。”庄婉道,“我一会儿但凡闻见一丝酒气,你就自己去大街上过夜吧!”
蒋川华很安分地将酒放远了。
庄婉这才看他顺眼一些:“一会儿进来吃饺子,别在外边吹风,你要是病了,我就写信回去给小月告状。”
“好。”温朝应道,“一会儿就来。”
川连吃完自己那一碗,巴巴望着别人。
庄婉以为他没吃饱,正要去添新的,就听他问:“塞了银子的那个在谁哪儿?”
“我这回没塞银子。”庄婉道,“你想要只管跟你主子讨就是了,他一向好脾气,还能不给你吗?”
川连的手果真伸到了温朝跟前,得些碎银之后喜笑颜开,嘴跟着甜了许多。
庄婉不许他们喝酒,自己便也没有喝。她杯中只余半盏茶,眉眼弯成一道月牙:“除夕不在家里有点遗憾,但还是祝大家岁岁平安。”
“等下回我们和姑娘一起过年,就拿竹叶青骗她是梅子酒。”川连道,“她喝醉的时候问什么都说呢。”
庄婉想了想,委婉道:“其实直接给小月梅子酒的话……她也会醉吧?这么久了,她的酒量怎么一直不见长?一杯就倒,逗她玩儿都没意思。”
她笑吟吟看向温朝:“下回这样,我和她打赌玩儿,你替她喝酒好了。”
“好。”温朝笑着应下,“只是别再去什么赌坊,万一到时候又要和什么酒杯茶盏过一辈子,多少有点丢人。”
庄婉:“……”
“不就说了你夫人两句。”庄婉小声道,“真记仇。”
有人在这时叩响他们的门。
川连去开门时还不忘嘀咕:“大半夜的,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