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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鸿雪的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将袖下的指掌攥得极紧。

被扭着胳臂的慕容嘉微微一笑,靠在萧鸿雪耳旁轻语道:

“几年前,小王尚还年幼时,曾在叶护帐中见过一个被掳回的燕人男孩。那是个美得惊人,也狠得惊人的孩子,小王至今还记忆犹新。”

“当时所有的燕人孩童都在哭喊,他被剥净了衣裳,只披着一身羊皮,却攥着手中从看守身上偷来的短匕,杀死了两名突厥勇士。”

“他被浇冰水惩罚,和饿狼关在一起搏斗,后来,虽在狼吻之下被撕咬得浑身血肉模糊,却真的战胜了狼的他,被小王的一位有恋慕孩童的嗜癖的族亲带回帐中了……”

“小王的那位族亲不仅授他武艺,还教他突厥文。后来,他被那孩子一刀捅穿了胸口。”

“那个孩子,”慕容嘉顿了顿,漫不经心地抬手抚了抚萧鸿雪的脸廓,“就是你吧,美人。”

“没想到,病成那副模样被扔出营帐的你,居然活了下来。”

“而且还摇身一变,成了燕国的世子殿下。”

萧鸿雪的瞳孔猛地一缩。

第38章鱼肉萧鸿雪原以为,他不会再想起的。……

萧鸿雪原以为,他不会再想起的。

那些痛到快要遗忘的旧事。

那扇被他封闭在心中最隐秘最阴暗的角落里的门,又一次被打开了。

七年前,凉州城。

彼时萧鸿雪还不是什么昭王世子,只是凉州一个寻常洗衣妇的儿子。他没有爹,故而也没有姓氏,独名鸿雪。

那洗衣妇为人古板严苛,在鸿雪的记忆里,她好像不曾笑过。

她一个靠给人浆洗衣裳裤袜为生的独身女人,带着一个和她一点也不相像的孩子,受尽了邻人的流言蜚语。

她并不在乎旁人如何议论她,但当那些人在背后指指点点鸿雪是个不知来历的野种时,她会用最粗俗的言语叉腰大骂,舀整整一木盆的水泼在人家门前,吓得人家门都不敢出。

鸿雪都看在眼里,她不说,他也从来不会问她“我爹是谁?”或“我爹在哪里?”,两人之间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自鸿雪有记忆以来,常常是听着她在院中捣衣的声音入睡的。

她总是整天整夜地给人家洗衣裳,有时月亮已经上来,她还在哼哧哼哧地洗。驿站酒铺里的伙计们送来的衣裳,臭硬如牛皮,她每次洗完,都被熏得吃不下饭去,所以她极瘦。

鸿雪很想帮她,可是插不上手。他每次一靠近她的洗衣盆,她就沉了脸,重重打开鸿雪的手。

“滚开,读你的书去。”

“你要是真的闲,练剑也好,读书也好,你的手不是拿浣衣槌的手。”

鸿雪揉着被打得发红的手,悄悄回头看她。

“我的儿子,以后是要考功名的……”

她把衣裳推到一边,发了会儿愣,和自己说话。

鸿雪在家读书弄炊,她则日复一日地背着衣裳去河边浣衣,两掌的掌背都洗起了鱼鳞般的斑皮。

她吃穿都节俭,但给鸿雪买书和剑谱时眼都不眨一下。她就是用这样一双粗糙黑紫的手,将鸿雪拉扯到了八岁。

鸿雪八岁那年,她在浣衣时不慎掉进了河上的冰窟窿里,两个时辰后才被来给她送饭的鸿雪发现。鸿雪哭着托邻人来救她,人虽救起,腿却废了,终日在榻,再不能下地。

鸿雪只得去做富绅员外家中做小工,受尽了毒打与责骂,还曾被员外家的呆傻儿子从背后扑上来拥抱纠缠。可为了给她挣回汤药和吃食,这些,他都忍了。

后来,洗衣妇不忍拖累他,给自己煮了一碗馅里掺了毒的菜饺,自尽了。

她临终前,嘴淌乌血,将一个锦绸包袱递给萧鸿雪,第一次那样温柔地抚着他的发顶。

“你不是我的孩子,我这辈子没有成过婚。那日浣衣归来,在城墙根儿捡到的你。”妇人的语气很平静,鸿雪同样接受得很平静,“嗯,我知道。”

“那天雪下得很大,是凉州这些年最大的一场雪,你在外面冻了那许久,脸都冻紫了,被我喂了些热米糊,居然就活了过来。”

“我想,你大概就是这场大雪托生的孩子,故给你起名鸿雪。”

“这绸布就是当年裹着你的襁褓,里头有你出生时所佩的一枚玉玦,还有我这些年为你攒的进学堂的钱银。”

“之所以没有提前拿出来,是怕你拿这钱来给我医病。我这病,是医不好的,我自己心里明白。即使医好了,也是废人一个,活着受罪。”

“日后,我不在了,你一个人也要好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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